薄金盏 by acome 本文来自 huangsewenxue.com 地址发布页 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最新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第一章 薄金盏很早以前的故事 楔子 那是个阴天,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让晌午时分的天色看起来近夜,晦涩的色调笼罩着一切,没有光亮,没有色彩。 草地上是一大滩血迹,很明显的凌乱的杀戮残局,四散的尸体和残肢将草地染成腥的红,唯一完整的人体仰躺在战场的正中央。 是个男人,身材高大精壮的男人,满身浴血,漆黑的衣袍泛出鲜血的光泽,依稀可以分辨出被污血覆盖的面孔轮廓,是俊美的。倒竖的短发漆黑,沾血的剑眉漆黑,高高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其他五官都被血迹遮掩着,深邃的双眼紧闭,看起来应该是快死了。 几乎快消逝的生命迹象,差不了多久就该和他周围的残缺尸体一样魂魄消散。 她静静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颀长的身子略嫌瘦弱,一抹白衣随着阴郁的冷风飘扬,整个人站立在血腥的杀场上格格不入,看起来她比死的那些人更像幽魂。 她该转身就走的,却因为一时的困惑而蹲下了身,一头长发让风给吹扬起来,笼罩住地面快死的男人。 蓦的,那男人倏的掀开眼帘,紧紧盯住了她。 那是双鲜红的细长双眼,就算他的生命在逐渐消失,可那双眼仍是泛着凌厉的艳红光彩,锐利又深邃。 他盯住她,突然弯出个笑来,低哑的嗓音几乎让人听不见。 她却听见了。 他说:"你来了。" 他合上双眼,浑身散发着死亡接近的气息。 她垂下双眼,为他口吻中的释然而微微勾了勾唇角。 张开手,她做了这辈子以来第一件会后悔的事。 她救了他。 那是他们孽缘的开始。 Ⅰ 富丽堂皇的宫邸,一切都奢华得粲然,却没有人。 她站在那里,环顾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知道自己正站在很多年前的家里。她回家了么?可为什么没有人呢? 脚步虚浮,不受控制的向宫殿内走去,她父母所住的宫殿。 越是接近,华贵的一切却越是显得阴森起来。 有些怕,可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任由着自己的双腿将自己一步步带进那朱漆的厚厚大门。 跨入门槛的一瞬间,她瞪大了双眼。 宽敞的殿中央,大梁上悬挂着两条人影,两条白色的人影,她很熟悉的人影。 心突然揪了起来,疼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呆呆的抬头望着那脖子上紧铰着白绫的两条人影,泪水突然涌上眼眶,朦胧了那两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她想起来了,那是她悬梁自尽的父母。 沉重的哀痛让她无法呼吸,咬紧了牙还是抵抗不住压抑的心痛。 "缜儿。"迷朦中的母亲漂浮过来,惨白的美颜带着怜惜,"我的缜儿,随我们一起走吧,娘舍不得你。"冰冷的双手上捧着一条和她脖子上颜色一样的雪白绫缎,"我可怜的缜儿。" 她怔怔看着母亲动作温柔的将白绫缠绕上她的颈项,心疼难抑,"娘。"泪水滑下面颊,她不反抗也不挣扎,只是看着母亲,看着她缓慢的收紧那条长长的绫绸。 "我可怜的缜儿。"母亲柔美的声音满是哀怜,"我可怜的缜儿哪......" 她安静的流泪,看了母亲最后一眼,顺从的慢慢合上双眸。 既然母亲要她跟随,那她就一起走吧。 脖子上突然传来的尖锐疼痛让她猛然睁眼。 漆黑的夜里,她瞪着眼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正在剧烈喘息着,身体被异样的沉重压制着,动弹不得,高仰的视线让她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脖子上的剧痛依旧存在,寂静的夜里也多了像似野兽喉咙里发出的浑厚声响。 她微微低下下巴,抵住一片温暖光滑的皮毛,才算是清醒过来。 "我没事。"沙哑的嗓音在夜里像被摧残过的枯叶,一点儿也不似她。 脖子两侧的疼痛压力减轻。 她低下无阻碍的脖子,看到一团庞大的黑影自她身上撑起,黑幕中,一双锐利的鲜红双眼正盯着她看。 她抬起酸涩的手臂,抚摸着湿润的脖子,知道是见血了。没有惊讶也没有尖叫,她的手心散出柔和的银色光芒,笼罩住伤口,不一会儿,血液停止流逝,就连伤口也慢慢收拢,恢复成光洁无恙的肌肤。 庞大的黑影低低咆哮一声,赫然是一头身型异常巨大可怕的黑豹。 她却丝毫没有害怕的反应,只是疲惫的闭上眼,抬手遮掩住自己的脸,接触到未干的泪迹,让她扯出个苦笑。 黑豹凝视了她一会儿,在她身边伏下庞大的身躯,脑袋就抵在她的耳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项上。 她静静的合眼躺了好一阵子,才侧过身,柔软的手臂缠上黑豹巨大结实的身体,"我需要你。"低低的嗓音带着疲倦和苦涩,她抚着它光滑若上好锦缎的皮毛,"给我。" 掀出鲜艳的红色豹眼,黑豹慢吞吞的抬起脑袋,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猛然,它扑倒她,动作敏捷矫健得完全不符合它庞大的身体。 她躺在它身下,抱住它的脖子,弯出个没有笑意的笑来。 它垂下脑袋,毫不客气的张口咬住她的脖子。 漆黑的夜幕中,黑豹庞大的躯体开始产生变化,紧密光滑的皮毛褪去,粗长的尾巴减短逐渐消失,利爪收回,一只巨大的黑豹不一会儿变化为一个男人。 一个身材高大精壮,拥有一双鲜红色细长双眼的男人。 好整以暇的舔咬着嘴下温暖的纤细颈项,他的动作其实谈不上怜惜,甚至是有些粗野的。 她无声叹息的闭眼,不愿抗拒也不想抗拒。 在噩梦被唤醒后,她需要这种强烈得可以摧毁她的力量来让她遗忘。麻木的接受他的侵袭,让大脑逐渐变为空白。 肢体的纠缠接近野蛮,蛮横的动作横冲直撞。 然后,被窗外的刀剑碰撞声打断。 男人倏然抬起头,冷然的脸色泛出不悦的狰狞,果断的抽离起身,随意抓起床榻边的宽大黑袍穿上,抽出配剑踢开房门,杀出去。 她的呼吸依旧紊乱,双手遮掩住面庞,听着外边的撕杀,只觉得遥远而且可笑。 慢慢坐起身,用凌乱堆积在床角的绸缎薄被包裹住自己,茫然了。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后陷入死寂,不再有任何杂响。 回屋的男人将剑丢下,走到床边,解开衣袍后单膝跪上床,打量着坐靠在床头的她,"你在干吗?"低沉浑厚的嗓音冷然无比。 自微微掀开的眼帘中看着他,她淡淡一笑,"我在发呆。" 他挑了挑飞扬的剑眉,"在这个时候发呆做什么?" 她怔忪,瞅着黑暗中他俊美的面容,"除了发呆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他皱眉,"睡觉。"看了她的呆怔一眼,他懒得理她,也没继续先前被打断的事,重新恢复成黑豹的形态,舒服的趴在软软的床榻上,合眼入眠。 她垂眸看他,浅笑一下,也躺下身来,分一半被子给他盖,偎依住他温暖舒适的皮毛,闭上眼睛。 漆黑的屋内,黑豹睁开眼,鲜红的豹眸锐利又森冷,瞥着身边的她,视线在她披散黑发衬托下的无比白皙的纤颈上流连,狠狠咬下去的欲望很强烈。那么细的脖子,恐怕一口就可以咬断掉了吧? 瞅了很久,最终它从鼻子里面冷冷哼了一声,合上不满的赤眸,睡觉。 在意外救他之前,她就知道他是谁。 他是当今朝廷的第一猛将,官职为二品,仅次于三公,拥有五万精兵的兵权。可让百官畏惧的不是他的职位,而是他可怕的天性。 传言他的生辰八字是杀戮的斗神转世,一双鲜血欲滴的锐利细眸更是让人退避三分,所有见着他的人,根本无法正视他俊美得过分的面孔,而是被他张扬的狂妄跋扈气势给吓得只能后退躲避。 皇帝似乎对他的传闻也稍有忌惮,除非需要让他上战场,一般是不给予他直接的兵权,而是把他供奉在国都的豪华府邸,也对于他任意的旷职、甚至几个月可以不出现在早朝上的情况,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待。 变相的放纵让他更肆无忌惮,任意妄为的过他的生活,随心所欲的嚣张行事,致使他的恶名远扬,却没几个人知道他真正的面目,毕竟他大老爷也不是那么乖乖听话的出现在皇宫朝廷上任人观赏。 她一直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只是她也是属于运气不太好的那一类型,为官十数年,每每与他擦肩而过,就算是真的面对面遇上,恐怕她也完全不知道是他本尊。 直到某一天,皇帝下圣旨让她与他共同出征遥远的南疆蛮夷,她才意外的在大军拔营后第五天才见到显然迟到却毫无任何羞愧的的猛将本人。 他的气魄可怕惊人,浑身散发的寒意和根本不克制的杀意叫所有人都惊恐万分。 第一眼,她也免不了心房震撼,吓上一大跳,可相处久了才发现,他根本不搭理人,只要别人不惹他,他也不会随时有好心情,真像谣言中一般操刀乱砍以示神经错乱的本性。 所以她没有盲目的继续怕下去,只是按照圣旨陪伴在他身侧,出谋划策,当一个称职的军师。 他对于她的存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朝廷里的女官多属文职,军队里的文书也会有一两名女性存在,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战争的局势往一边倒,他率领的军队战无不胜功无不克,士兵们怕他所以不要命的杀敌立功,他则是完全沉浸在杀戮的世界里,她甚至可以看到他杀人时嘴角勾起的残酷享受微笑。 他的表现不能称为英勇无敌,评价为残忍无度比较合适。 就连自己人看着他的嗜杀也会心惊胆颤,然后更加努力战斗,以防止什么时候他手上那柄刀砍到自己人身上来。 她一直旁观着,观望着战争的残酷,观望着士兵的流血,观望着他的杀虐。 然后在大胜的征战尾声,他一时太过叫嚣和傲慢,而防范不及的中计倒地。 那时酣战中只有她看到了边缘角落里发生的一切,也只有她胆敢直视他的血腥杀人手法,也只有她发现了他的濒临死亡。 单独的走过去,她原本是打算安静的看着他死的。 可临死前的他睁开了眼,看到了她,他说:"你来了。" 之前与他相处了几个月,她几乎没听过他说半个字,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原来他的声音醇厚又低沉,接近死亡的沙哑带着股很特殊的味道,而且在他的口吻异样的诡异,竟然是释然的。 他盯着她看的时间很短暂,可很专心,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却像看了她一辈子似的,认真而专注,仿佛她是他临终前最希望看见的人。 歪着脑袋瞅着满身是血,连黑袍都透着鲜血颜色的他,她垂下长长的眼睫,救了他。 那是她做过的第一件会后悔的事,而且就在救了他后的那一瞬间已经后悔了。察觉到自己的悔意时,她毫不犹豫的下手打算杀了他,却被他敏捷的反制住,他虚弱,可没死,足够了。 眯上眼,她瞪着他细长的鲜红眼眸,有些暗惊他可怕的强悍,才逃脱死亡的阴影,他就能制约住她,强得不可思议。 他依旧躺在地面,单手握住她双腕,深邃的赤眸褪去的嗜杀的血腥,竟然是懒洋洋的味道,瞅着她,他扯了扯薄唇,弯出个懒懒的笑来。 她心脏急速跳动,因为自己泄露出不该让人知道的能力,如果不能灭口,那她该怎么办? 像是第一次才瞧见她似的,他缓慢的仔仔细细的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专注的神色像是要把她印入他眼里心底一般,不遗漏任何分毫。 她为他的反应疑惑,直觉的在战场上这么含情脉脉的对视应该不太妥当。 下一刻,他撑起身,将她掌握在手心里,另一只大掌一挥,以他为圆心,将接近百米的地域全部摧毁,其中包括了无数敌我兵将。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周围的黄土深坑与远处完全吓傻的我方和敌方的士兵们。 他在干吗,本来就不正常的神智终于转为正式疯狂? 垂眼瞥她,他俊美的面容显示一片好心情,出口狂妄傲然得不可一世,"我帮你灭口了,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能力,感谢我吧。" 她不由自主的抬头瞪他,天晓得她最想灭口的人是他啊! 但她知道,以她的能力,她杀不了他。不过不太沮丧的是,放眼全天下,估计也没人能杀得了她,所以她只要头痛的如何让他嘴巴别太大的到处宣扬她拥有的禁忌能力,否则她就先自杀了事好了。 事实出乎意料之外,他竟然没有告之任何人的样子,她也没等到皇帝杀人的圣旨。 很奇怪的发展,完全不是她所能预料的。 提心吊胆的过了几个月,在某一晚回卧室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舒服的床榻上多了只嚣张霸道的黑豹。 漆黑乌亮的庞然大物悠哉无比的霸占着她的床,长长的黑尾巴悠闲拍打着绸缎的床面,一双懒洋洋的鲜艳红色豹眼斜斜的瞅向傻在门口的她,仿佛闯入者是她一样。 看到那双闪烁着狂妄的豹眼的颜色,她就知道是他。 在这个世界里,但凡高官贵族,都有着变身的本领,每人都有除了人形的另一种动物状态,除了皇帝和他儿子可以变成龙外,其他人是鸟是猪是狗都有,这还是头一次见着有人的物状是豹子的,而且还是只这么叫嚣的黑豹。 尽管很符合他大老爷的人形状态时的狂妄,可她还是很想一脚把他踹下她的床。 黑豹神态傲慢得不可一世,瞥完她后,便懒懒的将黑色脑袋趴到交叠的两只前爪上,当着她的面大刺刺的动也不动一下。 接着她发现它居然在看摆在它身前枕头上的书。 好想晕倒,也好想踢它一脚,尽管她知道自己最想做的事是杀掉他,可毫无选择的只能走上前,皱眉垂眼看着它,"这是我的床。"这一点一定要捍卫。 巨大的黑豹就是不动,连声音都不吭,她这才想起,自那天战场后,她好象就再也没听到他说半句话。 "我要睡觉。"她没他那么命好,每天天不亮起床赶早朝的人是她。 黑豹意思意思的挪了下庞大的躯体,露出床内还算能躺上一个人的位置。 那一刹那,她发现自己真的很想找把刀往它的豹头一刀给跺下去。闭眼深呼吸,认命的爬上床,打不过人家,她有什么办法抗议他的混蛋举止,又有把柄在他手上,就算他打算在她家餐厅桌子上跳舞,她都不能有任何意见。 它扫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爪子将书拍下床,它将脑袋挨到她脖子边,亲昵的偎依住,竟然就这么睡下去了。 她无力望天,除了合上夜明珠的盒子让室内陷入黑暗中,只能干咧着嘴将被子分一半盖住它,心里希望明天不要发现一只重感冒的豹子蜷缩在她身边,将感冒的病毒传染给她,然后自认倒霉的闭眼睡觉。 自那夜起,每隔数日,这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豹都会不请自来的窝在她床上当恶霸。 他没有说出她的秘密,也没有对她怎么样,更没有让人知道他的出现,而且依旧旷职得光明正大的让她连在宫里都见不到他半面,索性,她也就由着他去了。 因为她的世界里,不容得她对他多加关注,她所有的精力都必须集中在当今的皇帝身上。 原因很简单,皇帝要杀她。 算起血缘,她是皇帝同母同父弟弟的女儿。 皇帝是闻名全天下的生性多疑且性格变幻无常,而他唯一的弟弟则是完全相反的忠厚老实而且愚忠。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当她母亲怀了第二个孩子时,皇帝随口说说会是个男孩子,而她父亲就真的将那个生下来的女孩子当男孩的身份给呈报上去,并将她当男孩养育。 这个......能说明她父亲的大智若愚咩? 无论是真的愚蠢还是佯装愚蠢都没什么意义在现在讨论了,因为尽管身为皇帝的亲弟弟,他还是死了,被皇帝以一道有谋反之心的圣旨给赐死的。 她和她的妹妹并非继承皇室的姓氏,而是跟随母亲姓云,那个死鬼老皇帝还有什么不满的? 父亲死的那天,母亲接受不了,崩溃的一并悬梁自了尽。 那时,她就在场,亲眼看着母亲不顾她的乞求,径自走上了绝路,将年幼的妹妹丢弃在一边,让已经可以明白事理的她亲眼看着他们离去。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带着妹妹也一起死掉,好成全皇帝斩尽杀绝的目的? 可惜来不及,还未等她从亲眼目睹父母之死的震撼和惊吓中清醒下来,另一道圣旨追击而来,说皇帝意识到他听信了谗言,已经将进供谗言的臣子诛灭九族,为了补偿,特封她为当朝第一丞相,并追加封为云都王爷,她的"弟弟"被策封为云都小王爷,重新赏赐一系列豪华宅邸家产仆役。 那年她十岁,赐死父亲的圣旨离加封她成为丞相的圣旨时间相隔不过一个时辰。 她十岁,有了辨别事理的能力,却在短短一个时辰,经历了世界的翻天覆地,她无法也不能却不得不接受皇帝的旨意。 只因为她还有个妹妹,一个年纪小到必须要人照顾的妹妹,一个被父亲为了迎合圣意而谎称为男性的妹妹。 既然皇帝能以他认为合理的理由赐死她父亲,那么一旦让他发觉她的"弟弟",其实是个妹妹,那么会不会更简单的直接以欺君之罪要了她们姐妹俩的脑袋? 前一刻还是天伦之乐中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下一刻就家破人亡的被推上个高不可及的位置,才十岁的她除了又惊又怕外,根本没有别的想法。 只能紧紧抱着她唯一的血亲,无法抗拒的被迫接受了一切。 她被迫成长,被迫成熟,被迫迎接还不到时候出现的世界的残酷面,无法言语的只有全部默默吞咽下肚的选择。 多年下来,她的年纪成长了,身体成长了,见识成长了,可她内心深处依旧是那个被吓坏的孩子,十数年的宫廷生涯,让她更接近的了解到皇帝有多嬗变存疑,心口还有父母的血淋淋例子,她除了更加小心翼翼外,没有别的处世经验。 如履薄冰是她人生改变后的唯一生存规则,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还能以什么方法保全她和妹妹。她的家已经破碎得无法弥补,她的肩膀担着随时会坍塌下来的天空,她只能尽可能的在她也崩溃之前,给妹妹最好的生活,至少让她在短暂的人生中能比她活得稍微快乐些。 当她必须全神贯注的应付着那个老不死的皇帝时,周围的所有人都不重要起来,她不敢分心,不敢与其他任何人深交,叫怕被人知道了妹妹的秘密和她本身最大的禁忌。 这个世界以龙为尊,皇帝及他的继承人的物状就是龙,龙代表着征服和毁灭。 相反的另一面,只有一种动物是和龙对立的,那就是独角兽,和平与治愈的象征。 对于龙所统治的皇朝,独角兽是绝对的禁忌,一遭发现,必然斩杀,而且为了防患甚至会连独角兽出现的整个家族全部灭掉,只为了保证龙的地位。 贵族与高官的官宦子弟一般很小就有变身的能力,她却是迟迟没有任何变身的迹象,被宣布为不会变身,算是羞辱的结论,可她在父母死后数年,第一次变身的时候,发现这个羞辱的结论对她的小命有多重要。 她就是那只该死上一万次的独角兽。 从此她不更敢在任何时候失去警惕和神智,就怕被人发觉她是被禁止的种族,更不敢让人知道她有治愈的能力,否则她和妹妹不会死于妹妹性别的原因,而是缘于她这匹不该出生的独角兽。 胆战心惊,她的生活每一分每一刻都如同走在刀尖上,无法放松,也无法放弃。 她甚至连睡眠中都会噩梦连连。 之前独睡的日子里,她在噩梦中醒不过来,得由仆人强制叫醒。 直到他出现,强盗的霸占了她大半的床褥。 他第一回占据她的床就在半夜被她的噩梦给干扰醒来。 她做噩梦的时候不吵不闹,而是体温下降得可怕,冰一般的除了还能呼吸外,直接可以等同于死人。 她的寒冰体温让他很不舒服的清醒,在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一口咬住她的脖子,利牙毫不客气的陷入她颈项内,鲜血带着撕裂的剧烈疼痛强迫她从深沉的噩梦中睁开眼睛。 她醒了,体温恢复正常,他才懒洋洋的松嘴继续去睡,留下她莫名其妙的边治疗自己脖子上的两个洞,边琢磨到底他发什么神经突然咬她,接下来她居然可以一觉无梦的得到好眠。 事情有一就有二,逐渐的她算是明白了他咬她的缘故,虽然解救自噩梦中解救了她,可完全无法心怀感激,这头混蛋豹子根本就是因为他自己睡得不爽,才动口咬她好保证睡眠的温暖质量保证吧? 这么一想,他果然很混蛋! 可渐渐的,她对于夜夜的噩梦不再恐慌,潜意识的知道,如果他在,他会唤她醒来,就算方式扯淡,可他还是会唤醒她。 只要有他在,那么她不会陷入噩梦中无法脱身。 这个想法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奇特的让她在想起的时候会微微一笑。 自成为丞相以来第一次让她微笑的理由,让她觉得公平的在某一个月圆之夜,接受了他的求欢,让他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 那夜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二回见到他的人类状态。 先是以黑豹的姿态将她全身几乎都霸道的舔遍了,才在她抗议的揪住它耳朵的时候化回人形,占有了她。 说老实话,他是个很烂的情人。完全不温柔,也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但她接受了他神出鬼没的出现,也接受了他上了她的床。 是因为寂寞吧,太寂寞了,所以她不自觉的接受了他,成为了她见不得光的情人。 多年相处下来的惯例是她绝对是早起身的那一个。 只因为她命苦的天不亮就一定要入宫参与早朝。无论酷暑严寒,她都得和着一班官宦们站在大殿前,等候皇帝老儿的召见,如果运气不太好,皇帝不想早起,那么就等着吧,一两个时辰站下来,每人都能练就一副化双腿为磐石的好功夫。 早早进了宫,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和着陆续抵达的其他官员打着招呼,寒暄着,她的心思却微微走远。 今晨起身时,那头豹子难得的还是人的形态,八成是前段日子又出国都,奉旨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所以才会疲倦得甚至没有恢复成黑豹,恶意占据她整个床榻,把她挤到床边去贴墙壁。 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虽然交谈几乎等于零,可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他的情况。例如他经常被派出国都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是由宫廷颁布的公文中猜出来的,名义上要他去侦察反叛组织的情况,实际上谁知道皇帝肚子里在打些什么主意。 一旦见他以人的姿态熟睡,那么就真的是累了。 其实满可笑的,在她面前,他以黑豹存在的状态比男人的状态要多得多,有时真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人变幻为豹子,还是豹子修炼成人?无论哪一个答案都没差啦,豹子和人全算不上好东西,皆是土匪和强盗。 可不得不说,那家伙无论是豹形还是人形,都好看得不得了,肢体皆是力与美的结合,矫健有力,精壮修长,豹子的体形迅捷完美,男人的外表则出色俊逸。 为什么,拥有如此优秀的皮囊,内在却惨不忍睹?如果相真由心生,那么他应该是个满脸大胡子的粗野肥胖土匪,物状应该是头山猪或者犀牛。 这才符合他的气质。 得出满意的结论,她总算觉得舒坦了很多的,回到面前的讨论上来。 "丞相,听说前几天又有一批刺客闯入丞相府啊。"男男女女的高官们趁着等召见的时间,开始互相交换小道消息。 她弯着客气的笑点了点头,"是呀。"嗓音低脆悦耳,十分温顺好听。 "皇帝下旨加强丞相府的戒备,怎么一点用也没有?" "只怕是刺客太多,侍卫们守不过来,也不敢守啊。" 面对着众说纷纭,她依旧浅笑以对。 国都里最遭刺客青睐的第一对象是皇宫大内里的皇帝老头,第二个就是倒霉身居丞相之职的她,一个月不来他三五拨刺客,才算是新闻了。 谁叫皇帝做事那么绝,仗着地大物博人口多得杀不完,就真的任意草菅人命,招惹反叛份子到处都是,想要他的命,也想要他最宠臣子的命。 冷笑,她是他最宠的臣子了?丞相之位于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起来还真是最宠的臣子呀,封官加爵华宅巨产,金碧辉煌堆积出来的现象,要说不是最宠的臣子,还真有点难。 "三年一度的科举大考又要开始了,皇帝会任谁为主考官?"新的话题被掀起,马上引起高度的重视。 只要身为主考官,掌握着飞黄腾达的金笔,任谁都是想巴结的,其中能得到的好处,数也数不清。 "恐怕这一回又会是丞相身为主考管呀。"羡慕和妒忌在话语里分明无比。 "丞相做主考官再好不过。"这回是敬佩的口吻,"历年来,由丞相亲笔批改的文稿皆是栋梁佳作,丞相挑选出的人,哪一个不是才子佳人?" 她还是客套的淡笑。只有自己才知道,她有多讨厌和害怕担当这个人人眼红的主考官。讨厌那繁重的批阅考卷,一旦开始阅稿,必须闭关七天七夜,累死的例子不是没有过;害怕她会批错任何一个人,招惹来阴阳不定反复无常的皇帝的没理由的怒,一个不小心是要掉脑袋的。 这么烫手的山芋,为什么偏偏不给别人去抢,却年年都丢到她头上来,让她担惊受怕,还得无辜的接受众官皮笑肉不笑的祝贺与赞美? "谁会是副考官呀?"主考官肯定落入丞相之手,其他人只好争取在副考官的肥缺上一探究竟。 她笑得浅浅的,觉得好疲倦,可还是不敢松懈任何心神。谁知道这些表面和内地里已经不一样的官员们,哪一个会是皇帝真正的心腹,万一她露出任何不妥之处,那就是找死了。 大殿上宣布早朝。 众官这才结束纷杂的议论,按顺序鱼贯上殿。 至尊的宝座上是年岁老迈却怎么也死不了的皇帝。 宽敞庄严奢华的大殿内是官服工整的片片臣子,有清廉的,有贪污的,有莽撞的,有冷静的,有直接的,有拐弯抹角的,每人都有着不同的心思,为国家为自己,皆为着不同的目的而活着。 她属于胆小的,最胆小的那个,皇帝的任何言辞举动都会让她紧张害怕,精力强制性的全部集中,只为了保住小命和支撑起那片颤巍巍的天空。 有时真的很想指问老天,为什么尊座上那个老头还不死?如果他死了,换上未成年的太子,就算国家有可能会因为权位的争执而大乱,但至少她不用活得那么辛苦,至少她会有机会辞官带着妹妹远离这片明争暗斗的污秽之地。 她的路子都得好不甘愿,可不得不走下去。 如果当年母亲没有怀上妹妹,是不是她其实是可以随着父母一起离去的?那样会不会轻松上太多? 几乎远离的神智在听见自己的名号时,立刻扯回现实。面对着皇帝的提名,她恭敬顺从的行礼下去:"臣在。" 皇帝苍老威严的宣布她为此次科举大考的主考官。 仿佛看到她接下来的日子的再次提心吊胆,盯着足下光亮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她不知道自己这根弦还能绷紧上多久。"臣遵旨。"无比服从的态度显然让皇帝还算满意,没有再点名她。 垂下的长睫微微颤动,在看着被钦点为副考官的其他人的欣喜若狂,实在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欢喜什么? 人生的浮华犹如过眼云烟,再多个富贵再多的权势也敌不过死亡,对比起生命,活着比任何财富都要重要,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兴奋于皇帝的给予的那些虚浮的东西? 难道他们不明白他们都只是皇帝眼里建筑这世界的沙子,当需要时,捧起一手心来成为世界的奠基,滑落指缝的则是暂时的幸运,迟早也会轮到牺牲的那一天。 她的侥幸是父母的命换来的,少了父母对皇帝的威胁,想来在皇帝的眼里,懦弱的她和未成年的"弟弟",皆是好掌握的人,所以才能苟活到现在吧。 游走的心思再度回归,是因为听到武学方面的主考官竟然是那匹黑豹时,泰半人都错愕的抽出惊吓的冷气。 她些微抬起眼睑扫一前那些面孔瞬间惨白的官员们,有些怀疑皇帝是不是派过那头豹子杀过他们什么亲人,才能达到这么辉煌的惊悚效果。 杀一儆百是皇帝的老把戏,而她体会得比任何人都要深刻。 这一回命他为武学主考官,皇帝又在想些什么?小心的缓慢抬起眼,飞快的看向皇帝又低下头去,她猜不出到底是谁又做了什么,才惹得皇帝下达如此让人心生寒栗的旨意。 而且她怀疑那匹黑豹会乖乖听从命令的真呆在皇宫里十数天的考验每名学生的武技。 早朝还算顺利结束,看着每个人脑震荡的惊恐,皇帝也不再为难的先走人了。 显然没有什么心思寒暄的众人只是随便向她和其他副考官们简洁恭喜了数句,就纷纷走人了,只留下她和数名副考官开始着手大考的事项。 回到丞相府已经是深夜。 那头黑亮大豹子的存在叫她微微惊讶,很少见他会连续两天留在她这里,是没走还是走了又回来找地方睡觉? 还好它不掉毛,否则她的床会满是黑色的短短毛发,那她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把它轰出去。 抬手让门口守卫的侍从退下去,她掩上门扇,疲倦的解开领口紧扣了一天的盘扣,"恭喜,你被任命为次此科举武学的主考官。"由于疲劳,声音有点儿哑,倒杯茶给自己,她喝一口,润了润嗓子。 盘踞了整张大床的豹子毛发漆黑发亮,身形庞大却结实精壮,强大的力量毫不压抑的肆意散发,气势嚣张又狂妄,一条粗长的尾巴还在半空中摇来晃去。 听见她说的话,原先趴伏在前爪上看书的豹头抬起来,锐利的鲜艳豹眼望向她,尖尖的耳朵竖起来,显然专心了不少。 她没有神气多说话,新的任务下达下来,她就得累死累活的毫无怨言,不早些上床睡觉才是傻瓜。走到床前,她垂眼看看它修长健壮的身体霸占了几乎全部的大床面积,只得不甘愿的准备窝到角落里去委屈一晚。 它盯着她的举动,忽然起了身,有力的身躯动作敏捷的跳下了床,就在她挑起的疑惑目光下,大刺刺的直接跃出窗口,留下床上狼籍一片的走人也。 她眨巴着眼,无法相信自己所见,这只混蛋豹子,难道就不会铺床么?!把枕头压得扁扁的,床榻睡得糊糊的,叫她怎么睡觉? 可恶啊!!! 第二章 第二章Ⅱ 三年一度的科举大考,为期七天七夜,除了把考生累死外,考官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的死得更惨。 先是准备考场的监督,准备考生的食宿,准备考卷,然后大考七天的必须出席监督,陪着考生熬上七天的种类繁多的考试,接下来考生可以休息等待考试结果,考官们则得开始加班加点的批阅答卷。 零零总总算下来,等到可以正式迈出皇宫考场,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 鞠躬尽瘁其实是件谁也不想做,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做的蠢事。 身为主考官的她什么事都得亲力而为,无论在别人眼里是负责还是虚伪,她只关注着自己的举动是否能让皇帝挑剔的目光绽露满意的光芒,除了努力再努力外,没得选择的只能把自己累死。 所以一个月后,她几乎是瘫倒在软轿上,无力的只想早点被抬回丞相府,洗个澡,让她直接睡到明日早朝之前的时分。现在刚过未时,算算至少还有七个多时辰可以在床上弥补自己一个月的操劳。 "丞相请留步!"急切的呼唤自身后传来。 她无力的闭眼,只想勒令侍从加快步伐,却只能挥手让他们停下,撑起疲乏的身子,弯出客套的笑,等待呼喊的同僚追上来。 身为官场第一步,谁也不能得罪,当不了盲目的老好人,也至少得让每个人都不会在皇帝面前打她小报告。 围上软轿的居然有四个人居多,三男一女,皆是这次大考中的副考官们。 "丞相怎么先走?我们正商议着去南湖的兰花画舫上放松心情呢。" "是呀,一个月的闭关不出,我都怕我那相好的人儿琵琶别抱了。"轻笑中带着彻底解放的欲望,大家都累得不轻。 她勾着理解的浅笑,真的好想拒绝。"好,那就一同去吧,赏个脸让我包下兰花画舫宴请各位大人可好?" 这个世界很公平,男女皆可入宫为官,男女也皆可上画舫妓院找乐子,有资本的藏她十个美女,有条件的也可以养他十个男人。 欢呼一阵,马上有人热切道:"太好了,我去请其他几位大人。"快马离去,生怕她这个钱主会逃跑似的。 对于做东她不陌生,反正皇帝赏赐的家财万贯不努力挥霍,还真难花完,索性增加商贸流动量,国家也可以抽取更高的利税,算起来她也算间接的利用皇帝的钱,来弥补他自己的腰包。这叫不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不一会儿,以她的软轿为中心,十数匹坐骑浩浩荡荡的向南湖出发。 南湖的兰花画舫是国都内最大的妓院,品种丰富的漂亮姑娘、俊秀男子应有尽有,只要有钱,欢迎随便上门找乐子。 一见来客尊为朝廷的高官,殷勤的老鸨立刻笑得花枝乱颤的招呼来一堆美女帅男,生怕有任何不周到。 她被簇拥着入坐主位,看着老鸨热切的介绍着新入门的少年男子们,只觉得如果她也有变身的能力的话,绝对是只芦花老母鸡。 随意点了名俊美的年轻男子陪伴,她坐靠入柔软的椅垫里,怎么也无法在疲倦紧绷的心神下松懈身体的疲劳。 众官因为苦牢的解放而纵情放声高歌,饮酒的,吟诗的,玩乐的,享受的,一间豪华的厅堂内,一一展现。 "武学的主考官是不是他呀?"美酒酣然间,有人问着在坐的武学副考官们,因为忌惮,而甚至不敢道出那人的名字。 她微笑的微垂着长睫,看着手中的杯中酒。她身边服侍的男子明显很会看人眼色的只是默默陪伴倒酒,并未试图干扰她的休息。 "挂名是,可这一个月,他根本没出现过。"口吻是愤愤不平的,"工作全部分摊给我们,真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选择他当主考官。" 有点意料之中也有点惊讶,早知道他不是乖乖听话的人,却没料到他真狂妄到对皇帝的圣旨视为无物。 "皇帝宠信他,有什么办法。"不屑的语气。 "他是个进攻的将才,而非眷养的池中之物。"这是中肯的评价,"皇帝应该调派他去对付边疆的蛮夷异族。" 嗤笑,"功高震主哪。"五个字道尽为官的禁忌。 大家在沉默了一会后,不约而同的转开这个话题,谁都担心会说错半句话,落人口角。 "明日是兰花画舫新人开苞的大日子呢,包括着三大花魁,春兰、佩兰和剑兰,各位大人可有兴趣?"亲自陪酒的老鸨趁此时机开始推销她家的产品。 "好啊,兰花画舫的大日子,怎可不捧场?"立刻有人笑起来,缓解气氛的意味十足。 "这三大花魁都是些什么人?"有人好奇的询问。 老鸨立刻如数家珍道:"佩兰琴技一流,是江南女子,娇小又可爱温柔,没有男人不喜欢的。春兰则是北方佳丽,从小习武,可是个英挺大美人儿。这剑兰嘛......"故意迟疑了一下,转眼慢慢看过屋里每一位女性的客人,"他是我们兰花画舫最优秀的男人,一切情况保密,但错过他--可就是各位大人的遗憾了。" "怎么,这剑兰只接受女人?"调笑的抗议马上扬起,这年头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一点都不奇怪,只要有钱,想做什么都行。 老鸨笑得好妖媚,"这位爷可别心急嘛,人家还没说,这回的新人开苞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得由着三位花魁自己选人呢。"说白了,就是换了种方式刺激客人的消费心理。 在场的马上为这新鲜的举措轰动起来,老鸨在一边笑得好不开心,宣传的成效达到,明日就等着财源滚滚来好了。 "丞相大人千万要到场呀。"一位女性官员热情万分的邀请,"一定要让剑兰花魁选择了您,才不会便宜了其他凡夫俗子。" 这算不算被迫嫖娼?眯着眼浅笑,她知道其实那位官员是在等待她的拒绝。从善如流的微笑摇头,"明日得向皇帝详细汇报这此大考的情况,恐怕得失约了。"不去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来招惹你,她做足了人际关系的应酬,但身份上的敏感让人轻易红了眼,就不是她的错了。 而且她又不好此道,干吗要来跟人争? 数位女性官员皆明显松了口气,"那是,丞相深得皇帝宠爱,明日怕是真没空子前来呢。" 笑看到其他男性官员眼里的隐藏着的不屑和鄙视,她浅浅合了合眼,开始计算自己到底还有多少时辰可以闭眼。 因为有钱有权所以生活得如此放荡荒淫,还是因为奢华的表面得由压抑得无法喘息的谨慎小心来维持,所以私底下才如此放纵得不顾一切? 无论是哪个原因,奢侈的上流社会也就是这么回事了,人人荒诞不稽,个个随波逐流,想明哲保身自命清高的,就等着被放逐或杀头,反正皇帝心情不爽的时候总要杀人泄愤,黑锅好背得很,只要哪一个树大招风又不识抬举,推出去就是。 有时还不得不佩服皇帝,能将这样的社会统治得基本还算可以,就算他残酷不仁,爱把人命当草菅,可放眼看下去这一票票臣子的放浪形骸,没有皇帝的政权巩固,还真放浪不起来。 难怪每见到皇帝,必得先说句"万岁万岁万万岁,"原来是为了自己享受的奢侈生活万万岁,所以才先得保证皇帝的宝座牢固万万岁? 多因果造化的圈子,反反复复,互相利用,竟也这么传承了下来,真了不起啊。 带着客气的笑容,轻晃着手里的酒杯,她喝得很少,没有醉意的让身体精神上的疲累更加明显。 这样一个虚幻又虚伪的社会里,她还是得挣扎着爬下去。 无声启唇呼出一口气,她很渴望热水澡和舒服的床......千万不要有只豹子出现,就算肯定会有噩梦的陪伴,她也不想在累得半死的情况下,还被咬上两个洞的费力治疗自己,浪费神气和精力。 奢华的盛宴端上来,大家都玩得尽兴,直到夜深了,才各自回府或者索性就在这兰花画舫上耗一个晚上。 站起身时,眼前弥散的一片黑让她打了个踉跄,若不是身边的男子快手扶住她,定是要跌跟头的。 原地闭眼站了会儿,才恢复眼前的视觉和平衡,她侧首对着他露出今夜第一个还算真心的笑容,"谢谢。" "大人累了。"年轻的俊美男子不卑不吭道,在确定她可以站立后,即松开了手,规矩的立在一侧,并不像其他画舫男子女子般缠人。 揉了揉双眉之间,她没有多看他一眼,想在这种世界上有代价的生存,谁不累?走到门口,吩咐属下打赏,她瘫倒在软轿上,声音低哑又疲倦:"回府。" 洗澡,回房,感谢上天那头黑豹自一个月前消失就再也没出现过,倒入床榻,她合眸,终于得到了她渴盼了好久的睡眠。 然后被吵醒。 噩梦还没来得及冒出来,她就被身上湿湿的感触给惊扰得不得不从沉眠中将疲惫不堪的神智唤醒。 茫然的掀开沉重的眼帘,她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让上下眼皮子打架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全身被脱得几乎半裸,有头豹子正在用它又热又湿的长舌,贪婪的将她当甜品舔噬。 空气的清冷,火热的舌头,迅速变冷的湿润,火烫的光滑皮毛,交错的刺激让她打了个哆嗦。 "不要。"过度的疲惫让她突然没来由的起了反感,拒绝再接受任何不人道的虐待,她推拒,很坚决。 黑豹的动作根本没有停顿的将舌卷上她敏感的胸乳。 她微微抽一口气,"不要。"一手抱住光裸的胸口,一手去推那乌黑的豹头。 它停滞了一下,突然利爪撕扯开她的裙摆,暴露出修美的长腿和女性柔媚的腰臀幽秘。 她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薄薄的怒席卷上脑门,"我说不要,你听见没有?"揪起凌乱的被褥企图遮掩住自己,她挣扎着要坐起身。 黑豹以它庞大的体形轻易压制住她,蛮横的挤开她双腿,将脑袋埋入她双腿间。 她悍然抽息,敏感的弓起细腰,剧烈的颤抖起来,声音破碎,"不要......"抖动的手指勾划出银色光芒的咒图,就在它更进一步的时候,强大的力量突然爆发,将它震离床榻。 安然落在地面的黑豹发出声恼怒的巨吼。 她仰躺在床上无力的喘息战栗,知道如果它要再来,她是绝对阻止不了它的。她的本事是医疗,而不是攻击,一次进攻会让她在大半天内毫无抵抗能力。 "丞相?怎么啦?"门外侍从的急切询问传来。 "滚开。"暴怒的呵斥是他,低沉又浑厚的嗓音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霸道,让门外人顾不得主子是谁的纷纷迅速撤离。 "你竟敢攻击我?"醇厚的嗓音除了恼火,还有着不可思议。 她的呼吸依旧急促,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反抗他。就连他头一回要她,她都没有抗拒。 "说话。"他的态度十分恶劣,黑夜中,男人高大精壮的身形笼罩上来,一只大手用力揪住她的下巴。 她忽然觉得好委屈,疲倦加剧了那股混乱的情绪弥散,她无暇顾及几乎全部裸露的娇躯,而是抬起双手遮掩住小脸,语气软弱极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逼我呢?"她没有做错什么,不是么? 下巴上钳制的力道稍微松懈,他询问得很古怪,"为什么不反抗?" 她笑得好嘲弄,"请问权利在哪里?"瞧瞧,才头一回反抗他大老爷,毫发无伤的只是将他震离地面,他就火冒三丈的像伤了自尊的老头子暴跳如雷,这一点儿也不像给予她反抗的权利的表现哪。 他沉默,松开她无辜的下巴,"如果我还是要你呢?" 她茫然了,怔怔的透过指缝望着那双细长凌厉的鲜红眼眸,"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她承受父母双亡,为什么是她来保证妹妹的成长,为什么是她得天天去舔皇帝的脚指头,为什么是她救了他的命,为什么是她得迎合他的任何索求? 他垂眸盯着她恍惚的双眼,专注而认真起来。 这样的眼神在多年前他快死之前她看过唯一的一次,这回又突然出现意味着什么?她很期盼是他马上嗝屁的征兆。 "你的头发是银白色的。"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赤眸略微睁大,盈上了新奇。 她眨巴着眼,对着他莫名其妙冒出的描述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他还真把她当取暖和发泄用的东西,连造型都没注意过? 探指掬起满掌的长发,看着那银亮的美丽光泽,他惊讶的低下头,直觉的用鼻子嗅了一下,"很香。" 她翻白眼,归结为他老人家老年痴呆症终于发作。 "你的眼睛也是银色的。"他温热的大掌兜住了她小小的脸颊,红眸闪烁着好奇,"很漂亮。" "我一直是这样。"冷冷回答,她失去任何理睬他的兴致,扯起被褥包裹住自己,"明日我要上早朝,很累,晚安。" 温暖的气息跟随在她背后,他侧躺在她身边,低道:"真有意思。" 什么真有意思?无论是什么答案都绝不是她想听的,所以她不问,用力闭上眼,命令自己睡觉。 可心里无法停止的狠狠咒骂他混蛋,同处这么多年了了,他竟然从来没注意过她的发色和眼睛?他难道真的以为她只是姓女名人的一个女人而已?! 气死她了! 丞相云缜是个才高八斗漂亮惊人的女人。 她有一头灿烂夺目的长长银发,肌肤白皙至嫩,修长的身材玲珑有致,嗜穿白衣,浑身上下透着云的高雅气息,飘逸美丽得不可思议。 她的面容更是叫人看了难以移开目光,弯弯柳眉妩媚动人,水眸闪烁的银瞳迷蒙无底,小鼻子直挺,嘴儿菲薄却嫣红得诱人想啃噬,瓜子脸多一分胖了,少一分瘦了,恰恰好的合适无比的将她细致的五官衬托得更加出众美丽。 这样一个女人,身居丞相的高职,又如此的绝美耀眼,当朝官员们,无论男的女的,无不想亲近,为她的权势也为她亮丽得让人赞叹的美貌。 据说她年仅十岁就继承了她父亲的爵位,成为了丞相还被加封为云都王爷,皇帝明显的恩宠让所有人羡慕又妒忌,却偏偏无法与之争宠,试想,谁能争艳得过她这么貌美绝伦的美人儿? 想在国都中找出比云缜更美丽出色的女人,只有五个字:绝对不可能。 国都的女性们对于云缜真是又爱又妒,可对于她深居家中的弟弟则充满了好奇的憧憬,姐姐这么优秀,那么弟弟一定差不到哪儿去吧?再过数年,待他成人踏入朝廷,肯定是另一个叫人放眼大亮的美男子。 瞧着云缜在朝廷上优雅得体的举止,众官们的目光皆是欣赏与歆慕无比。 官高不傲,才高不妄,侍宠不娇,身为丞相的云缜是为官的典范和目标。 所以一下殿,百官围上,只为了邀请她一道参与南湖兰花画舫的花魁开苞。尽管有人会暗地恼她的出席,可大部分人还是仰仗她的鼻息,多巴结肯定没错。 她笑,笑容委婉美丽动人,一笑倾国再笑倾城亦不足以形容她的颜面之美。"谢谢众位抬爱,我还得整理大考后的资料,怕是不能同行。"她的声音低脆悦耳,相当温顺好听。 "明日我等会协助丞相,请丞相一定同行。"大家都笑得好热情,无论处于什么目的,把她拉去就对了,如果赢得花魁,丞相一时心悦,他们少不了好处的。 白嫩的面浮起淡淡的绝美红晕,她笑着敛下眼,长而曲卷的睫毛微微颤动,怎生的动人哪。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丞相应允,众人欢庆,恨不得立刻赶到兰花画舫,将那三个花魁通通送入她怀中,搏她一笑,谁会注意到她眼下淡青的疲惫? 雪白舒适的软轿平稳的将她送到南湖的兰花画舫。 说实话话,她很累很累,累到一个闭眼就会睡着一点儿也不夸张。 昨天陪大考的副考官们在兰花画舫混到大半夜,回到府里又被头该死的豹子袭击,加上后来她拼尽全力的反抗,消耗掉她全部的力量,睡不到两个时辰还得起来早朝。朝廷上用尽心神专心的应答皇帝的询问,本以为可以下殿后借着整理资料的借口回府补眠,却被众人给撺掇来这个兰花画舫继续糜烂享受。 要糜烂要享受也得有本钱的好不好?她实在是不明白那些夜夜笙歌的同僚到底是以什么方法保持旺盛的精力每晚逍遥的?难道这就是他们在朝廷上冒死打瞌睡的原因? 为什么她的位置是最靠近皇帝的,刚刚好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想学那些躲在别人身后光明正大闭眼养神的同僚,她却不公平的连柱子也没一根的帮遮掩一下啊! 好想睡觉,好想叫这些吵闹的人闭嘴,好想叫全天下找她麻烦的人都去死光光! 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倦两个字,她下了软轿,挥退了众人,一个人来到面宽广南湖的后院呼吸新鲜空气,顺便尝试一下如何提起心神撑过接下来的时间。 竹林丛丛,小桥流水,回廊曲折,凭借着深厚的财力,兰花画舫将这个后院打理得格外清幽,加上花魁开苞的大日子,所有人都在前院汇集热闹,后边反倒清净了许多。 慢吞吞的走到面湖的一从竹林边上,疲惫的将整个身子靠住竹身,仰面合眸,让自己陷入短暂的松懈。 微风轻拂,琴瑟吵杂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几乎可以忽略,耳畔只有湖水温柔拍打湖边巨石的水声,好轻松的感觉,她放松了所有的神智,好想就沉浸在这么写意的境界里一辈子。 什么都不去想,只是聆听着湖水的声响,仿佛连自己都在随着那水波荡漾...... 黑暗突然伏面,温热的唇贴住她的。 诧异的猛然掀眼,她才想反抗就看到近在咫尺那双鲜红的细美双眸,惊讶多过惊吓,她迟钝的维持着背靠竹子,仰首接受他亲吻的姿势,脑子很久才闪过一道霹雳。 他在吻她?光天化日之下他在吻她?兰花画舫后院里光天化日之下他在吻她? 见鬼的,他从来没有吻过她!这才是叫她震惊的事实! 就算他在她床上窝了那么多回,两人纠缠过那么多次,他从来没吻过她,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以唇接触他的嘴。 可......双唇相贴的感觉,居然叫她觉得有些甜? 他微微退开了些,结实的双臂撑在她脑袋两侧,狂妄的霸道气势一点儿也不变,高大的身躯俯下来,漆黑的短发乱七八糟的倒竖着,俊美得过分的面容没什么表情,鲜艳的赤眸倒是很专注的盯着她瞧。 她有些口干舌燥,头也有些眩晕,为他突然而来的吻也为他锐利的眼神。"你怎么在这儿?"末了,她问的是这个。 他高深莫测的瞅着她,嘴角微扬,一点也不温暖的笑,"今天有好戏瞧不是么。" 诡异的感觉,几乎不交谈的两个人居然在家妓院里开始问答。看着他短短的竖发,她突然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将手背在身后握成拳头,她垂下眼,"我以为你对交际没兴趣。" 他挨得很近,高挺的鼻梁摩擦着她的,"心情好。"吞吐的气息热热的洒在她唇上,"没想到白天看你居然这么漂亮。" 听到他的赞美,她只想恶狠狠的踹他,有人在和别人相识往来了数年后才开始正眼看人的么?这不是赞美,这是羞辱!撇开头,她不想制造与他之间的暧昧,"恩哼。" 他索性用高高的鼻子去顶她圆润的耳珠,来回亲昵的摩挲,"我还没真正看过哪个女人。" 微的酥麻让她细细颤抖,对于他的解释她抿了抿薄唇,总算觉得好受了些,"为什么是我?"不自觉的侧过头,让他更好的埋入她白皙的颈弯。 他的嗓音很低沉,"因为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坚强。"雪白的纤细颈项总能轻易刺激起他的欲望,忍不住,张口咬下去。 微皱眉,这头烂豹,怎么一点也不节制?推开他的脑袋,她仰首正视入他细长的红眸里,看到认真和专注。怎么看都不像是撒谎啊,那么她可以接受他的解释了? 他没有老实的跟她对望,而是靠近了,对她嫣红的薄薄唇瓣又舔又咬的,"张开嘴。"霸道的下令。 她皱眉又忍不住想笑,在他的轻咬下,顺从的微张了小嘴。 缝隙很小,但足够了,他将舌喂入她口中,激烈热切还带着不加掩饰的新奇,他俯压下精壮高大的身子,将她紧紧抵在竹子和他胸膛之间。 这样的接触很陌生,但味道不错,所以他吻得很用心也很尽情。 她被吻得薄唇微肿,红艳欲滴,在他终于基本餍足了好奇和新鲜感后,喘息的将额头抵上他厚实的胸膛,双手不知何时揪紧了他腰侧的衣袍。 他依旧双臂撑在她耳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很没有意识的将她圈在了他构筑的世界中。 因他激切的吻而一片空白的大脑很久才重新工作,"你出现在这里会吓到人的。"直觉的她认为这种惊耸动物应该关起来或者呆在远离人群的山林里才对,随意现身是会吓出人命的。 他回答得狂妄又自大,"吓死活该。"咂咂嘴,回味着方才的相孺以沫,他不客气的勾起她的下颌,意图很明显。 她双手改贴住他温暖的胸膛,顺从的合上眼,在他的吻落下来前补充:"别太过火,一会儿我还得去见人的。" 他的喉咙深处溢出声低低的笑,侧首吻住她,放纵自己贪婪的欲望,就是很恶意的把她吻得红唇肿胀,双颊绯红,银眸朦胧。退开来,欣赏着她娇喘不止的妩媚,他心情非常好,用鼻子去磨蹭她热热的面颊,他沙哑道:"今天晚上有你好过的了。"特殊而新鲜的亲昵让他情欲勃发,非常想尽兴的放纵一番。 她为他狂妄的低语惹得羞恼的娇嗔了一声,没觉察自己的神色又多娇媚诱人,水汪汪的银眸流转醉人,"为什么是我?"难道他没有别的女人么? 他弯出俊美的笑颜给她看,"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直觉的不是好原因,她还是很好奇的问出了口:"为什么?" "懒。"他耸肩,回答得好不负责任。 她眯眼瞪他,懒?是懒得找别的女人所以就把离他最近的她给吃得骨头也不剩了?嘴角微微抽搐,"放心,兰花画舫四处是女人,你懒不要紧,我帮你找。"哼!看她不撒大钱买他三五八十个女人来淹死他!纵欲纵死他! "丞相?前台开始了,您在哪儿呀?"呼唤传来。 她心情恶劣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这才发现她行走时的身形相当婀娜多姿好看,原地欣赏着一会儿,才大步走上去,跟在她身边。 热闹的厅堂内因为他们两人的进入而瞬间鸦雀无声。 浑身散发着娇柔气息的她面颊红艳似火,薄唇红肿娇艳,水眸朦胧若烟,明了人一看就知是短暂偷欢后的妩媚神态。这样的云缜是未有人见过的,一向冷静动人的她突然一副如此美丽诱惑味道十足的出现,吓傻也看傻了所有人。 而她身后的男人给予众人同样的震撼。他身躯高大健硕,一身黑袍勾勒出结实有力的身材曲线,浑身张扬着嚣张狂妄的霸道气势。 那张面孔十分俊美深刻,倒竖的短发漆黑发亮,剑眉叫嚣飞扬,鼻梁高挺,薄唇勾着个冷然的笑弧,最为显眼是就是那双细美深邃、炯炯有神的眼眸,色泽鲜艳血红,锐利的眼神透着残虐和冷酷。 众人先是被他不可一世的霸气给震到,然后,几名官员开始浑身颤抖起来,"雷、雷、雷......" 鲜红的瞳眸一眯,嘴角扬起个冷笑:"哦?"低沉的嗓音醇厚动听,可让人不由自主的寒栗不止。 "雷妄。"懒得看那些人的哆嗦破坏官宦形象,她简单的帮他们道出他的尊名。 哗啦一声,在场的官员们及听说过他恶名的人顿时瘫软了大半,剩下的都很不争气的开始双腿打颤,骨头噼啪声十分明显,"雷将军。"虚弱的呼唤软绵绵的接连不断响起。 看,这就是猛兽出笼的效果。她扫一眼那些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局外人,淡淡的将目光投向同样被吓瘫到地上的老鸨,"开始吧。"径自走到角落里的空位坐下。 老鸨这才恍然过来的不敢再多看那个冷冽又狂傲的男人,爬起身,以着夸张的笑声忙重新热洛起气氛来。 落座她身边,他单手撑着下巴,姿态放松神情十分惬意。 自长长的眼睫下扫了他一眼,她懒得说什么。和他一道出现的效果好可观,等着谣言四起,说当今丞相与邪妄之最的野兽将军有什么什么不可告人的暧昧吧。 所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接近一匹野兽,自己的名声也一定会跟着臭下去。 还好老鸨还算机灵,以着最短的时间将气氛重新掀得热闹非凡。 此次的花魁开苞打着让花魁自己挑选良人的牌子,实际上想参加的客人都必须得先交上一大笔金钱当作赞助费,被花魁挑上了,则不用再有任何开销的可以免费在兰花画舫住上三天三夜。 由于听起来竞争的方式十分简单,若让花魁挑中了,则肯定说明魅力非凡,所以参与的人汹涌如潮,就连国都外不少富商也前来砸钱。 三名花魁先是在宽广的大厅前方台子上隔着层让人看不清面容,却看得见举动的白纱后展示自己的本事。 接下来就是好戏开场,分别被两名丫鬟、侍从服侍下的三位花魁头戴面纱的走入厅堂内,一个个经过客人身前,观望选择。 瞅着兴奋不已的人群喧哗,头有些晕,她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困倦得只想睡去。 她身侧的他把玩着茶杯低道:"原来你也喜欢上烟花之地来逍遥呀。"口吻恶劣轻佻。 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这头豹子难道还不清楚她的床上唯一能出现的是谁?她再打了个呵欠。 "你很累?"他侧过脸,算是正眼看她了。 她眨着困困的银色水眸和他对望,觉得很诡异,他给她的印象应该是那只只会咆哮的黑豹,而不是会主动和她攀谈的他。 他勾出个笑,探手食指暧昧的抬起她的下颌,"我昨晚可没强迫你做什么会累着你的事。" 眼皮跳动,她拍开他不正经的豹爪,没好气道:"闭嘴。"不会说人话就不要张嘴献丑,害她听着他每一句话都有要打人的欲望。 他咧出一口森冷灿烂的白牙,"越来越有意思了。" 果然不能指望他豹嘴里吐出人话,不是欠扁得过分就是完全听不懂。她白了他一眼,没兴趣再呆下去的直起了身,打算走人。 可尚未等她迈开步子,高佻的人影已经挡在了她面前,然后一阵轰动,喝彩叫好的和失落黯然的。 仰头看那戴着面纱的男人,她苦笑,不会吧? "大人请随我来。"轻轻的低声在喧闹中显得很冷静,戴面纱的男人显然就是名为剑兰的男性花魁了。 不去可不可以?她很累,只想回府大睡一觉。 还不等她有犹豫的时间,就被蜂拥而来的急着讨好她的官员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庆祝又恭喜,然后大家一起将她推向剑兰。 略微错愕的眨了眨眼,为什么她觉得被逼良为娼的人比较像她? 下意识的回头,不知为何,她直觉的望向他。 他在看另一个女人,带着玩味的笑看着那站定在他面前戴着面纱的娇小女人,完全没有分任何一丝心神给这方人群中的她。 "丞相?"意识到她张望的方位,几位官员小声的开口询问,皆不敢去看她所观望的人。 垂下长睫,她抿出个浅浅的笑,理不清心中缠绕的复杂情绪,抬起纤手,搁置在剑兰伸出的手臂上。 三位花魁选定了人,分别往兰花画舫内三个不同的院落走去,进行他们的开苞之夜。 门被轻巧的关上,却阻隔不了外面热闹的喧哗。 "大人。"规矩的呼唤轻轻传来,"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坐靠在花厅椅上的她抬眼,看到摘下面纱的剑兰居然是前一天陪同在她身边的那个俊美年轻男子,她淡笑了,"原来是你。" 剑兰站在她身前三步之外,没有任何逾越,态度从容不卑不吭,"是我,大人。" 扫一眼紧合的门扇,她托着下颌放任自己合眸休憩。 "大人不要我么?" 轻声的问题让她掀开银眸,忽然弯出个笑来。 那头豹子被另一个花魁挑中,他们也处在这画舫内的另一个院落共度良宵,那个花魁也会这么问他是么?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大人?"剑兰为她的笑微微失神了。 浅笑摇头,她起了身,觉察到脑门异常的昏沉,看来她不休息是不行了。走到床边坐下,"抱歉,今晚委屈你睡躺椅了。" 剑兰惊讶的瞧着她,"大人......不要我?" 静静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她微笑,"我要不起。"这个世界上,她什么也要不起,战战兢兢的维持她现在的状态,保证妹妹能活着就够了,别的东西,她要不起,也不敢要。 剑兰困惑的皱了眉毛,却没说什么的点了点头,上前帮她放下床帘,"大人请放心歇息,我会在这儿候着。" 她为他的细心些微的失了神,好一会儿才弯着笑躺下身,眼皮沉重、身体疲乏、额际抽痛,精神却怎么也不配合的困倦,而是无比的清醒。 胡思乱想,妹妹、朝廷、皇帝、同僚,就是不想那只黑豹,死也不想! 大脑像有一堆的士兵在里面打仗,乱七八糟的画面跳跃,混乱的思维游走,她无法入睡,就算身体疲倦到了极点,她还是无法入睡。 认命的叹息,她合眸道:"有什么法子可以离开么?"平日她就已经够提心吊胆了,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叫她根本松懈不下来。 "大人要走?"剑兰的轻声中带着掩饰得很好的慌乱。 掀开疲倦的双眼,她沉思了一会儿撑起身,忍住袭来的眩晕,"把老鸨叫来。" 剑兰迟疑着,还是出了门去。 不一会儿,老鸨来了,花枝招展的站在床帘外娇声道:"丞相大人可有何其他吩咐?" 隔着厚厚的帘布,她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估计外面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所以放心的合眸任疲乏的神态尽现。"剑兰伺候得很好,我打算带他回丞相府,嬷嬷认为如何?" 老鸨夸张的惊叫起来,一副割舍心肝的口吻,开始陈述这些年她花费在培养剑兰身上的钱财和精力。 坐靠床头,仰首无力的浅浅呼吸着,她强迫自己耐心的忍受老鸨的唠叨。 到最后老鸨才在自说自唱中道出个天价。 "不识抬举。"她轻吐出四个字,不再言语。 老鸨倒抽一口冷气,终于意识到她在跟谁谈价钱,慌忙跪倒在地,口齿利落的忙改为要将剑兰免费赠送,只求她息怒。 白玉的纤手伸出床帘,"剑兰。" 剑兰连忙上前,让那只玉手搭上手臂,另一手撩起帘子。 帘内走出气势尊贵逼人的她,无双的美颜无任何表情的冰冷若霜,优雅的举动不再亲易近人,而是散发着不可忽视的骄傲和贵气,让人不由自主的退避膜拜。 只斗胆看了一眼,老鸨便颤抖着闭上还想说些什么的嘴,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心知惹恼了这位玉面丞相了。 长长眼捷微垂,她冷冷注视着老鸨,"剑兰无价可比拟。感谢嬷嬷照顾他多年,我大可重重打赏,但嬷嬷的口吻就太伤人的,若传了出去,怕是今后少有人再敢上门呀。" 惹出她的薄怒,想刻意堵了画舫的生意,简直是轻而易举。 老鸨连声称错,自动掌嘴。 她抿着薄薄的嫣唇,一语不发。 只有最靠近她的剑兰才看清她脸色苍白到什么程度,就连她光洁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小的冷汗。心惊,这不会仅仅是疲乏而已,怕是累出病了。他脱口而出:"大人请带我回府好么?我很想见见那丞相府呢。" 她侧脸,看见他满眼的焦虑,才冷哼一声,搭着他的手臂转身出门。 行走变为艰难,若不是紧紧抓着剑兰的手臂,她虚浮的脚步肯定会明显踉跄,可四周都是人,她不能显示出任何异样神态。 和着数个前来打招呼的官员寒暄数句,她在走向大门时停了步子。 "大人?"剑兰疑惑的低问。 犹豫,她咬了咬下唇,还是轻声问出了口:"另外两位花魁在什么地方?" 剑兰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选择大人身旁那位大人的是佩兰,她住在西跨院,大人请随我来。" 她为他的心细加深了印象,却没说什么的只是慢慢随着他来到西跨院。 站定院口,她听见女人娇媚的嘤咛和乞求。 "哦......大人,求求您,饶了佩兰......啊......大人、大人......" 娇嫩的呻吟放荡诱惑,肉体的撞击狂野急速。 她垂下眼,不明白为什么觉得失落和失望。 没再说一句话,她离开。 回丞相府的路上,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女人柔软的语音。一阵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她揪紧拳头,只觉得脑子更加眩晕。 软轿抬入丞相府,在她的院落前停下。 她锁着眉头起身下轿,却在触及地面的一瞬间,脚尖一软,头脑昏沉,无法再掌握平衡的陷入了黑暗。 昏昏沉沉,她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只知道身子一会儿处于火海一会儿又冷得像在冰窖,无论醒着还是睡着,嘴里的滋味都是苦涩,那么的苦,就连心头都酸苦无比。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身体难受,心却更难受。像是想要什么,却得不到,那种空虚那种寂寞好难过。可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根本没有敢要和能要的东西,为什么她直觉里还在渴求着什么呢? 是什么? 是什么可以安慰她的空虚,安抚她的寂寞? 是什么呢? 忽然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住了她,紧紧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似的将她包围。 其实有些疼,她却没来由的放松了所有混乱的心神,安定下来。 凝了个笑,她想要的是他。 第三章(上) 第三章(上)Ⅲ 缓慢的睁开双眼,第一个印入眼帘的是晨光中古铜色的结实胸膛。 迟钝着盯着这片宽厚的肌肤好一会儿,她重新闭上眼,打算顺从睡意再沉睡下去,似乎很久没有熟睡过了,她直觉的决定不放过这次机会。 腰间突然箍紧的强悍力道让她差点一口气噎在喉咙,这回掀起眼睫的速度称得上火速,她抬眼望入一双深邃细美的艳红利眸中。 "怎么是你?"她傻傻的张嘴就问。醒来和他面对面的经验是零,以往的案例多数是头沉眠的黑豹,少数是个沉眠的男人,从来没有清醒的男人在她床上出现过。 血红的眼眸闪过丝有趣,他的口吻懒洋洋的,"很奇怪吗?你希望是谁?" 她以着少有的认真看着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被他抱的情景。 他的拥抱其实略嫌凶悍的,双臂的力量大得惊人,将她整个人密密贴入他厚实的胸膛,如果得不到她的注意,他还会故意重重收紧臂膀,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一开始,这样过于的亲昵让习惯了独自一人的她相当反感,想摆脱却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逐渐的,她慢慢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接纳这种强悍的拥抱。被他抱着的感觉好象全世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似的,还有他。 他高大精壮,全身的霸气轻易可以包裹住全部的她,鼻端是他的气息,仰头是他俊美的面容,似乎他用他自己帮她撑起了一片天空。明知道那只是她的错觉,可他强悍的臂弯以着凶狠的力道勒紧她,总让她以为他是在霸道宣布他的所有权,除了他的怀抱,她哪儿也别想去。 这样的想法太过甜蜜和不切实际的虚幻,所以她从来不敢多想,直到今天她病蔫蔫的,无法再克制自己肆意游走的心神。 她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去想的,一旦奢想了,便会潜意识的去索取,一旦尝到了甜头,就像沾染上毒瘾无法戒舍,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 所以她不敢去碰,甚至不敢去想。她要不起,不敢要,也不能要。 所以......就算那晚听到他在和其他女人交欢,她心头像被割去了什么般难受,却什么也不能说出口,他不是她的男人,她也不是他的女人,她只是他兴致来的时候就戏弄把玩的人,她怀疑在他心里,她甚至连女人也不是,仅仅是个不会反抗的玩具罢了。 他勾着懒懒的笑,瞅着她大病未愈,可仍然美得惊人的容颜,密合在怀里的娇躯玲珑有致,鲜红的眼眸微沉,一个利落的撑起身,从头到脚将她笼罩在身下,他这才发现她好娇小,还不及他肩膀的高度,让他可以轻易用自己包裹住全部的她。 她柔顺的仰躺在他健壮的身躯下,双手抬举在枕头上方,全然敞开的神态柔媚可人。 他细细看着她精美面孔上的每一分,细嫩的肌肤,精致的五官,最后目光落在那张菲薄的嫣唇上开始炽热,回忆起那天品尝她的感觉,新鲜美好得让他现在都回味无穷。 他的眸色变浓,她知道意味着什么,想起那晚女人的放荡呻吟,不自觉的微皱了眉,下意识的偏开头去。 他为她的躲避而挑了挑骄傲的剑眉,有些困惑也有些好笑,索性低下头去咬她正对着他的小巧耳珠,低笑着问:"你躲什么?"他记得她似乎不反感他的吻,而且被吻过的她娇媚得惊人,忽然很想再看看那双如烟的银色水眸流转着淡淡情欲时的诱惑神情。 她揪住柔软的锦缎枕面,想借此抵抗他在她耳畔引起的酥麻躁动,"你不是有其他女人了么?"那时他说他只有她一个女人,可当晚就破功,虽然她也说要帮他找其他女人,可说说与实施有太大的区别,让她无法不介意。 他惊讶的抬起眼,看着她别扭的精美侧脸,"我什么时候有其他女人了?" 就是不看他,她闭上眼,讨厌自己妒忌的嘴脸,可还是忍不住语气酸酸道:"那个叫佩兰的花魁。" 他眨眼,低低笑起来,"我对她没兴趣,只是看着她脱掉衣服后,就觉得无聊的走了。" 她掀开银色美眸,看向他,犹豫了很久,"真的?"问得很小声。难道是其他的"大人"在那女人的房里寻欢作乐? 他笑得狂妄而傲慢,"她还入不了我的眼。" 是呀,以他拽得二五八万的高姿态,他的眼里能入主谁?该恼火的,却悄悄的绽出美丽的笑来。 他带笑垂眸看着她娇柔惊艳的笑靥,低下头,吻上她不再拒绝的唇瓣,辗转厮磨,反复缠绵,在她忍受不了微启娇唇轻呼时,他将舌霸道的喂进去,缓慢的挑逗步调开始节奏加速,激烈的吸吮探索纠缠,直到她喘不上气来,紧贴着他的身躯开始抗议的扭动。 他退开,满意的欣赏着她娇颜似火的妩媚,朦胧若雾的银眸,薄唇又红又肿,喘息急促连带着她娇嫩的双乳暧昧快速的磨蹭着他的胸膛。鲜艳的红眸变得深沉,他抬眼看向她紧揪着绸缎枕面的小拳头,微笑。 就算在激情失控的情况下,她都不曾用白玉指尖上圆巧的指甲抓伤过他,总是揪着被褥什么的,直到整个小手的关节都泛白了都不会放开。这样温顺不伤人的性子,居然在上一回会主动反抗他,真是不可思议。 原来这个一直挂着乖顺驯从外表的小人儿,被逼急了,也是会像只被睬的尾巴的猫儿撕咬人的。 比起她一味的顺从,偶尔的抗拒显得格外刺激,他笑得邪恶,享受着她柔嫩肌肤在掌心的完美感触,有些蓄意的加重力道,几乎是将她当成柔软无骨的面人儿又搓又捏了。 柳眉微颦,一副难以忍受却不得不忍受的委屈神态竟然格外的娇怜诱惑,她无助接受他粗暴的柔顺样子让他血脉贲张,欲望勃发得逐渐不受控制,立刻决定下一次再撩拨得她失控反抗算了,这一回放纵了再说。 娇喘声声,痛苦又享受,闷哼连连,纵情得满足。 晶莹肢体薄汗濡湿,遍布着最美艳的绯红叫人无法克制的一再肆虐蹂躏。古铜的精健躯体肌肉绷紧,有力的线条挂着亢奋的闪亮汗水格外性感魅惑。 半掀的银眸里情欲浓郁,如烟的轻喘终于变为受不了的求饶,娇哝的嗓音柔软颤抖,只惹得人更想狠狠凌虐,压榨出更多娇媚可怜的哀求。 于是愈加狂野蛮横,折腾得娇小美人儿哆嗦着只能被迫接受那汹涌得要淹没她的至极欢愉。孰不知,她低泣的婉转承受之姿让他更加兴奋,激烈缠绵,博命扯动,尽情的放纵自己无法餍足的欲望。 狂躁的火舌酥人筋骨,她无力反抗,不由自主的弓腰迎合,虚弱重复的啜泣娇咛,快乐得凄苦,神智要走,肉体却眷恋不去。 他突然强悍分开她紧握的拳头,十指紧紧互扣,湿润的掌心密贴湿润的掌心。敏感的指缝被蛮力侵占,心儿一颤,她颤抖着紧抵住他结实的肩窝,全身剧烈的抽搐起来。 他兴奋低吼,野蛮的动作加速攻击,欢迎那激狂侵袭。宽厚的背脊肌肉贲起,他仰首从喉咙深处溢出满足的咆哮。 被褥凌乱不堪,汗湿的四肢亲昵纠缠,浓厚得让人脸红的情欲滋味弥散在空气中,不见消退。 银亮雪白的长发铺了满枕,酥胸裸裎半隐半现于锦被内,她疲倦的浅合着依旧迷蒙的银眸,喘息又浅又急,难以从刚刚的激情中恢复。 他挂着男性的满足骄傲的笑容,慵懒的侧躺在她身边,深邃的赤眸微眯的欣赏着阳光下她妩媚的神态,诱人的身子。 平息下急速的心跳花费了她好长时间,"欺负病人是很恶劣的行为。"嗓音沙哑,她搂起锦缎被褥,遮盖有些凉意的身躯。 他勾着得逞的笑,一点儿也不介意她的指控,只是单手揪起被子,恶意的不让她遮掉任何美景。 "喂!我还病着。"她有些恼,掀眼去瞪他,却看到他坏坏的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知道不服从他只会得到他更混蛋的回报,只能乖乖的松开很想抢过来的被褥,任他放肆的将她看得丝毫不露。 太阳已高升,阳光很充足,可还是有点凉,他的目光虽然炽热,但她还是觉得盖上被子比较能保证不感冒,她的病还未好,白痴都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病上加病。瞅着他肆意流连着自己赤裸躯体的视线,她的脸微的红了,"看够了没有?" 他刚要回答,窗外院落里就传来了两人都无比熟悉的砍杀声--刺客又上门了。 她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有救了,这个嗜血的男人从不错过任何可以光明正大杀人的机会,他一滚蛋,她就能好好裹着被子再睡一觉。 他被她的表情惹得低笑,霸道的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揽起来,俯头在她柔腻的乳峰夺了个吻,这才下床去,套上黑袍,拔剑出门,显然对于即将的余兴节目相当的兴致勃勃。 她咬着唇,目送他的宽阔的背影消失,忽然心情很好,蜷缩入眠,她一直弯着极美丽的笑。 初愈后进宫面见皇帝,她的心情很糟糕。 一路上的小道消息已经把她因为公事而累倒的病因顺利传闻成她在兰花画舫纵欲过度而沉湎于男人温柔乡内的忘却朝政。 薄唇微撇,剑兰她带回了府是明摆着的事,被那只黑豹强迫的纵欲虽然无人得知,但也是事实,所以谣言很有根据的把她逼入死角,不知道皇帝会借此如何作题发挥。 男人是祸水,她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维持的政治生涯就这么被轻易的破坏掉,真是嘲讽。 深呼吸,她等待通报后,得到皇帝面见的允许,这才礼仪完美的垂头迈入正殿。 见到她的出现,在场的官员们表情各异,对于她此刻未卜的未来,皆仅仅客套寒暄,聪明的没有明确的表态立场。 她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龙椅的皇帝身上,分不出任何思绪给一边墙头草的众官。 拜见的仪式完成,她低垂着脑袋,静侯皇帝的回应,藏于宽大袖中的手捏成了拳,会不会就因为这一次的失误,她会失去一切? 忐忑的心在皇帝表示关心的话语中猛然沉稳,虽然有丝异样的哪里不对劲,她却因劫后逃生而松懈了下来,只有自己才知道双手抖动得有多厉害。 皇帝说要和她讨论大考中被选取的人才,勒令其他所有人退下。 她仍在努力平缓快速的心跳,脑子开始迅速搜索关于选取的人才资料。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离去后,连殿门都关掩上了。 "云爱卿如何认为?"皇帝的声音老迈却带着丝让人恐惧的阴寒。 她低着头小心挑选着词语回答,在看到面前出现的一双龙靴时,才吓了一跳的抬起头。 皇帝苍老的脸上带着抹猥琐的笑,伸出枯瘦的手,抚摸上她的面颊。 她当场吓得无法呼吸,俏脸苍白若纸,感受着那细瘦得似枯骨的指头,胃袋一阵翻腾,"皇、皇帝......"他想做什么? 老脸的神色邪恶,枯黄的双眼带着全然的亵渎,以着一种剥她衣服的眼神上下扫过她全身,"这么多年了,你长大了,居然这么美。"嘶哑的嗓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欲望,"听闻你招了男宠,这么说,你该是不陌生男女之间的事才对。" 仿佛一桶冰水自头顶泼下,她全身泛出恶寒,瞪着眼看着皇帝越来越靠近,近得可以闻到他说话时嘴里的恶臭,她剧烈的颤抖起来,大脑陷入空白,无法反应。 浑浊的邪欲弥散在老眼内,枯瘦的手滑到她雪白的纤颈,反复摩挲着她的喉头与领口第一粒盘扣,"云爱卿,自己脱了吧。" 霹雳闪电轰然而下,她倏的后退一大步,恐慌的捂住被碰触到的喉咙,觉得好像被一根绳子紧紧勒住,无法呼吸。 站立原地,皇帝高昂着下颌笑得邪虐,"你想抗旨么,云爱卿?" 她不敢抗旨,可她更不敢遵旨!全身都哆嗦起来,她仿佛又回到了父母自尽的那一日,恐惧得连血都凉了,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慌乱的摇头,再摇头,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巨大的殿门。 一步步蹒跚的走近她,皇帝笑得愈发淫亵,"你不敢抗旨的,想想你弟弟。"看到她因为害怕而剧烈的颤抖,老脸闪出残酷的享受,"连恐惧的神情都这么的美,不知道当你伺候朕的时候,又会美到什么地步。" 她想逃,可不敢逃,一旦真出了这个殿门,她知道皇帝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和妹妹!可叫她顺从他的意思,她无法做到,胃袋痉挛,作呕的感觉在翻滚,她好害怕,看着皇帝色欲熏心的下流目光,她好怕! 皇帝在接近,她在无比的惧怕中逐渐绝望了,张唇,却连叫喊的力量都没有。这是皇宫,她能向谁呼救?全天下都是皇帝的,她能逃到哪里去? "脱了吧。"嘶嘶的嗓音似毒蛇吐信。 她紧紧揪着领口,颤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云爱卿是害羞呢,还是在挑逗朕?" 她想失去听觉,不愿再听见任何让她想吐的言语。 枯手探出,就要触到她的面。 她用力闭上眼,瑟缩着消极的放弃了根本没赋予权利的抵抗。 "父皇。"清亮的男孩子叫唤自大殿后方突然传来,"父皇?" 皇帝快速收回手,淫邪的表情立刻一整,转过身去,"朕在这里。"袖子一挥,冷斥出声:"还不退下。" 她猛然掀眼,哆嗦着试了好几次才能将殿门打开一条缝,"谢、谢皇帝。"恐惧得不敢多看一眼,她仓皇逃出正殿。 阳光明媚温暖,她感受不到的全身只有一阵阵的恶寒,才跨出殿门,她就差点摔倒。狼狈的扶着墙壁,她一手捂嘴一手搂着抽搐的胃,跌跌撞撞的奔出皇宫。 皇宫外等候的侍从见到她马上迎了过来,将软轿放低,等她上轿。 她想快点离开,可瘫软的双腿怎么也迈不上轿子,最后在侍从的左右扶持下,才上了轿。 "回府。"她的声音破碎,刚一开口,她就有啜泣的冲动,只能用力捣住嘴,不敢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觉察有异,侍从们听令全速赶回丞相府。 轿子停在她的院落前,她一下轿就跌跪在地,呕吐得昏天暗地,全身都在哆嗦,任何人的接近都让她害怕的尖叫闪避。 所有的侍从都慌了神,不知道她在皇宫内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 "大人,是我。"剑兰试图靠近她,"大人,别怕。" 她慌乱的哽咽,泪流满面,吓坏的银眸没有的焦距,只是一味的闪躲,不小心碰到一侧的走廊柱子,整个人吓得弹跳起来,连连作呕的又瘫软下去。 "大人。"剑兰看着心疼了,身处妓院多年的他怎么会不清楚那种表情代表着什么,分明是被强迫后的惊惧,虽然看服饰上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可她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怎么会有人胆敢对身为丞相的她下手? 大夫被请来,可无法接近她半分,她已经被吓得分辨不出任何人,整个人只知道不断后缩,被迫退到了花园里面,泥土沾染了清灵的白裳,肮脏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凌厉的低语穿越这片混乱,深邃锐利的红眸在见到花园深处哆嗦的小人儿时,顿时眯上,爆出森冷无比的杀意。 众人在看到来者时,变得比主子还要惊慌,皆俯趴下地。 只有剑兰还不太清楚来人的身份,焦急道:"大人被......大人吓坏了。" "都滚出去。" 霸道的勒令让所有人忙不迭的退出,剑兰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出了院落。 他这才迈开大步向几乎缩到花丛里面的她走去。 感觉到人影的接近,她惊恐的要逃,却在刚起身的一瞬间被抓住了手臂。她被抓住了!尖锐的恐惧叫声自喉中溢出,她不顾一切的拍打着抓着她的人,狂乱的挣扎着。 他眯着赤眸,不知道自己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早上她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个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力气用尽,她终于发现无法挣脱,整个人忽然双腿一软,无力的悬挂在了他揪紧的力道上,泪迹斑驳的小脸泛着绝望和空洞,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她的神智完全抽离了身体。 "云缜?"他脱口而出这个从未呼唤过的名字,为她的异常状态多了丝莫名的惊慌,"大夫进来!"打横的抱起她,他朝院外聚集的侍从们下令,转身向厢房内快步而去。 大夫的诊断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开了压惊的药,就被浑身散发着可怕气息的他给吓得逃出了丞相府。 剑兰在他赶人的时候斗胆道出了他的猜疑,他爆发的狂放怒意让剑兰心生畏惧的不敢久留。 屋内只剩下他和床上睁大双眼默默流泪的她。 手捏成拳,他立在床边看着她惨白的绝望面孔,完全不明白由何而来的怒手席卷心头。捏成拳,他立在床边看着她惨白的绝望面孔,狂怒燃烧。"没人敢动我的东西,是谁?"他咆哮,庞大的身躯张扬出强烈的暴虐气势。 窗外传来恭敬的回答:"是皇帝。" 血红的眸子杀虐的欲望腥浓得要滴血了,"那个死老头,不想活了!"紧捏的拳盘旋出诡异的血色莹光。 恭敬的声音依旧在窗外:"那个死老头有你的死穴,你杀了他,同样得死。" 他怒极反笑,狂妄无比:"你以为我在乎?" 声音愈加恭敬,"也许丞相会在乎。" 狰狞狂乱的面容在一窒之后缓慢垂下,目光落在她凄美的面上,落在她惊恐万分的银眸里。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才慢慢张开,贴住她小小的脸蛋。 冰一样的体温让他皱眉,蹲下身,他张口,在化为黑豹咬住她喉咙前,他低问:"你在乎么?" 剧烈的疼痛自脖子两侧尖锐的刺入大脑。 她抽息一声,上身弓起,仿佛自噩梦中苏醒。没有要他放开她,而是直直的盯着床顶的华丽床帐,低哑道:"杀了我吧。" 黑豹喉咙里传出低吼,松开口,它舔噬着她颈项上血洞流溢的鲜血。 "为什么是我?"她失了神的呢喃,没有治疗自己。 黑豹咆哮,化回人形,张手捏住她颈侧的脉搏,"先止了血再胡说八道。" 她茫然又无助,"为什么是我呢?我没有做错什么呀?"她是父母的女儿而已,为什么一切事情都选择落到她的头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止血。"他盯着她惨白的面孔,无法不注意到她颈侧血注如流的洞口,他是不是咬得太用力了点? "让我死了是不是会好一点?"她真是绝望了,努力了这么多年,换来的居然是今天的下场,这和当初就死掉有什么区别?她甚至生不如死! "见鬼,你死了你弟弟怎么办?想想他。"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安慰人。 她终于看向他,绝望的银眸闪烁着乞求,"帮我个忙,待我死了之后,你杀了她吧。"既然皇帝会看中她的美貌,那么过不了数年,成长后的妹妹一定也逃不脱皇帝魔爪,还不如一起死了,一了百了。 鲜血染湿了整个床榻,他越看心越惊,她是真打算寻死了,他咬出的伤口除了她异常的本领可以治愈外,全天下还真找不出别人可以治疗的。现在怎么办?平生第一次,他发现自己慌了。 正当他毫无办法的时候,她的全身突然泛起道银色的柔和光芒,就在他惊讶的目光下,她脖子上的致命伤口缓慢的自动愈合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居然有人的能力是不受自身控制的?--不过,这个例子他比较欣赏。 她同样诧异的睁大了美眸,抚摸着完好无损的颈项,她忽然无法控制的笑了起来,"天哪,天哪......"抬手捂住脸,她又哭又笑,几乎疯狂,她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么?死是她唯一逃离这个世界的方式了,却连这扇唯一的门都不向她敞开,她到底活着是干什么的? 他锁上剑眉,无法接受她疯癫的样子,坐在床沿,将她搂起来,紧紧的按在怀里,"既然没死成就算了,下回我再帮你。" 她听着他酷酷的言语,荒诞的想微笑,掀开泪汪汪的银眸,她抬眼望着他俊美严酷的面孔,望入那双深邃细美的鲜红眼眸,"为什么我觉得你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她要自暴自弃啊,他在旁边这么搞笑,要她怎么自怨自艾下去? 他凝视着她,绽出个残忍的笑来,"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么?" 她怔了,呆呆的看着他可以轻易吓晕人的暴虐神色,却异样的让狂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轻轻的,她道:"我再也不要任何东西了。"有什么她能要的?真是嘲讽,她连死都要不了,还有什么是她能要得起的? 赤眸微眯,他耐心的再问:"你要什么,我给你。" 她摇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推开他的臂膀,她轻盈落地,慢慢走到窗子边,望向天上的太阳,"我什么也不要了。" 瘦弱的身子套着血迹和污泥斑斑的白衣,笼罩在金色耀眼的光芒中,他竟然有个错觉,她要消失了似的。 垂下眼,她抚摩着朱漆的窗棱,因为血液流逝过多而泛白的朱唇弯出个苦笑,很轻很轻道:"我什么也不要了。" 第三章(下) 第三章(下) 那一夜,她噩梦连连,全身冰冷得跟尸体一样,他却没有再咬她,而是将这具伪尸紧紧的搂在怀抱里,俊容阴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清晨,她醒来,容颜苍白若雪,满额的冷汗密布,就连自己被他以着快勒死的力道拥抱着,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是很迟钝的掀起长睫望向他。 他满脸冰冷的垂眸瞪她。 她表情茫然又带着丝难掩饰的畏惧,半晌才好小声的张开薄唇:"啊。"了一声,仿佛现在才发现自己像是只快被蟒蛇缠死的小鹿。 心里没来由的又有了不悦,他冷冷瞧着她,很恶意的加大锁紧她的双臂。 静静的,她对着他缓慢的眨了眨眼,"是你。"声音轻轻的,脆脆的,她抬起手,环抱住他的颈项,乖顺的偎依入他颈弯。 他直觉的认为她脑子出了毛病,但却对她柔顺的投怀送抱而瞥了撇嘴的没说什么,只是悄悄松了臂劲。 "我做噩梦了。"她的声音小声得像猫叫,似乎是在跟她自己说,但他却听见了。"他在叫我,我不敢过去,可脚不听使唤,怎么挣扎都会不由自主的朝他靠近。"娇躯哆嗦了一下,"在他差一点点碰到我的时候,我被拉住了。他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我还是怕,却没有再靠近过,我被拉住了。" 他冷哼了一声。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闭着眼微笑,"原来是你。" 锐利的红眸闪过丝凶狠,他揽紧她细细的腰。 良久,她轻揉的推了推他,"我该起身了,趁着还有时间,我想去和弟弟谈一谈。"事情发生了,她在逃避也没有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绊着的就是妹妹,她若出了事,妹妹失去了她的保护,一定会变得更加凄惨。 她已经过够这样的生活了,没有必要让妹妹重蹈她的覆辙,如果她的选择只有死路一条,那么妹妹的未来就得现在开始准备。 "你要送他出京城?"他冷酷的让她离开他的怀抱,注视着她起身更衣。 双手依旧是无法控制的颤抖着,她扯了扯嫣红的唇瓣,笑意苦涩,"皇帝的眼线遍布京城,我怎么会有法子送她出去?"要是能,她早就把妹妹送到天边去了,哪里还会苟延残喘到现在,只为了维持妹妹的生活平稳。 他懒洋洋的撑起魁梧的身躯,靠在床头,红艳细美的眸子眯成一条线,"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她费劲的扣上每一粒盘扣,轻声道:"我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把握,怎能再这么轻率他人的性命?"垂下头,因为和妹妹年龄差距较大,她无法也不忍心将父母的死因详细告诉妹妹,只能尽她所能的保护她,让她至少能过得无忧无虑。 可现在......她好累好累,肩膀上仿佛压了千斤的担子,她快扛不住了。现下她能想到的法子就是和妹妹将一切说清楚,告诉妹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再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跟妹妹解释,然后...... 然后让妹妹选择是随她去死还是别的路吧? 这个样子的生活,她居然也能忍受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人类的耐性极限无尽,还是她比较运气太好的不轻易崩溃? 呼出一口气,掀起长睫望向窗户外清晨朦胧的光线,今天应该是她生命的终点了,在跟妹妹摊牌后,她就去想办法把自己的解决掉,她就不信,砍掉了脑袋,还会自动治愈,她只不过是头有治疗能力的独角兽,又不是怎么也死不了的怪物。 死掉了,一切都会灰飞湮灭吧?她应该能与早就逝去的爹娘相逢吧? 不知何事,他下了床榻,穿上了玄黑的长袍,走到她面前,端高她小小的下巴,他垂着血眸瞧着她,英俊的面容闪出残酷的狰狞,"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抬起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凝视着这个维持了数年肌肤之亲的男人,她眨了眨眼,微笑:"杀了我,砍掉我脑袋吧。" 深眸泛滥出血光,他忽然捏紧她的下颌,"你只想要这个?" 她深深的望着他,望入他深邃的红瞳,朱唇有些微颤抖,如果可以,如果一切都可以由她选择,由她掌握,她想要......他。 哪怕是一点点的他,她想要。这世界上,唯一陪伴着她的人,是他,而非血缘上必须背负着的妹妹。专注的凝视着他俊美略显凶狠的五官,他的眼眉,他的残忍目光,她抿嘴而笑,"只要这个。"够了,就带着有他的回忆走吧,这个世界上,她还能带走什么呢? 他的剑眉很不悦的拧起。 忽然的,门外传来焦急低声的呼唤:"大人,您起身了没有?皇帝的圣旨到了。" 她浑身剧烈一颤,"不!"低喊着,她慌乱的推开他的钳制,往外奔去,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千万不要啊! 门扇砰然被她挥开,她理都未理门外的侍从,直接往丞相府深处,妹妹所居住的出云阁跑去,气喘嘘嘘,对追逐呼喊的侍从们听而不闻,她一个劲的跑,就怕慢了一步! 最南面的出云阁静静的,安静得就像没有人。 她剧烈呼吸,绝美的眼儿慢慢显露出绝望,不会吧?她难道还是来迟了一步?哆嗦的手似乎是用尽了全力才能推开那虚掩的大门,脚一步步踏出,一步步变软。 是她做事太过犹豫吗?错失了最后逃离的时机?现在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虚软的双腿在她看见整洁无人的出云阁寝室时,再也无法支撑住全身的力量,软绵绵的,她跪倒在地,无力的耷拉下脑袋,她该怎么办? "大人。"身后是侍从小声的叫唤:"皇帝的圣旨请您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并且将小王爷接入宫去作为太子的伴读,请大人不必担心,安心修养。" 合上双眸,她笑着摇头,她怎么会以为自己是那个怎么也不死的皇帝的对手?她太嫩了,太嫩了啊!现在的情况是什么?妹妹在皇帝手中,她无法反抗也不敢再反抗,就算她去舔皇帝的鞋子,她也要不回妹妹了。 死亡,原来连死亡也无法再列入选择之一了。 漆黑的靴子迈着沉稳的步伐停在她低垂的眼帘前,低沉又冷酷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既已成事实,那就往前看去,别在这里坐着浪费时间。" 她闭了闭眼,发现自己有跳起来敲他豹头的欲望,这个混蛋,难道真的连一点安慰人的话语都不会说吗?双手撑起站起身来,她勾起自暴自弃的笑容,"坐着的确是浪费时间。" 他冷着双细美的红眸,冷冷看着她转身,又看着她扭过脑袋,对他绽出个很难看的笑,"既然我有假期了,那陪我四处去散散心吧。" 说是去四处散散心,她却被皇帝以着时刻会需要她的智谋为借口,不允许踏出京城1日快马路程的范围之外。 这算是很明显的拘禁了,皇帝的意图太分明,扣住了妹妹,她也别想乱跑,乖乖洗干净了等着召见恩宠。 对此,她只是哼笑一声,乘着软轿四处围着京城转了一圈,表示对皇帝给予的恩宠意思了那么一下,便窝回了府,成天不是看书就发呆,似乎整个人连灵魂都被抽空了。 "我以为你会自暴自弃。"高大雄健的男人眯着一双细长的鲜红眸子四处看了眼整洁依旧的书房,和端坐在桌前捧卷阅读的她,冷冷丢下一句。 长而曲卷的睫毛掀起一双水汪汪的银眸,和以往一样朦胧得诱人,却也分明闪烁着抹苦涩的自嘲。"还能如何?"轻轻苦笑,玉指滑过书页,翻过去,"自暴自弃后,等待的结果就会不同吗?" 甩开外袍的后摆,他大老爷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上书桌,大手一伸,一点也不温柔的攫住她的下巴抬高到适应自己垂视的角度。"说吧,你想要什么?" 她看着他,有丝困惑,为什么他会持续的问她这个问题?他能够给予她什么?或者说,她能够要什么他能给得起的?更或者说,她有权利要什么? 剑眉一扬,鲜艳的血眸泛出冷冽的光芒,"说不出口?" 这副施恩的嘴脸还真叫人无法接受,瞧他那表情,一脸极其厌恶自己怎么给别人提出条件的余地,这个样子,谁真敢问他要什么?哪来的胆子? 他冷眼瞪她。 她安静的瞅着他,直到半晌过后,才发现他好象真的在等她"要"些什么。因为她后仰的脖子开始出现了酸痛,他还是没有任何放手的迹象......如果她今天不真的问他要些东西,他是不是打算就这么和她含情脉脉对视到天荒地老? 沉默了又一会儿,她投降,"我想要快乐。"得到下颌上大爪的释放,她连忙抬手去揉后颈,偶尔掀起眼睫,却看到他一脸肃穆沉思......呃......她知道的她要求是太奢侈了点,换一个条件算了。 结果还没等她脑子里想出什么别的要求,她发现整个人猛的被抱起,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他轻松的像扛麻袋一样抛上了他的宽肩,接着他人开始移动。 盯住面前规律晃动宽厚的背,她冷静的拍了拍他,"请问你在做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是满满的自大,"你不是要快乐吗?我马上给你。" 忍住头晕,她思考以他诡异的举动,会"马上"给她什么样的快乐。 结果马上揭晓,她被粗鲁的扔进柔软的床榻,昏头涨脑间,他已经迅速扯开了衣服,赤裸着肌肉累累的上身压下来。 差点压得她岔气。用力抵住他厚实的胸口,她涨红了脸,几乎要尖叫了,"你做什么!"突然发情也打声招呼好不好? 他用手肘撑起雄健的躯干,挑着眉俯瞰她,"你不是要快乐吗?" 她发誓她永远也不会理解他的大脑构造。"快乐和你压着我有什么关系?"一手紧紧揪住自己的领口,一手握成拳顶着他的肩膀,好怕自己忍不住冲动一拳抡上他那张自大的俊脸。 他瞥着她,"你不喜欢杀人吧?" 她深深吸一口气,再缓慢的呼出,努力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我从来就没杀过人。"他说的话有没有重点? "那不就得了。"他理所应当的哼了一声,抽手捉住她的小拳头,就要拉开。 她尖叫了,"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全身僵硬了一下,细长的血眸慢慢眯起来,"我第一次听见你尖叫,真刺耳。" 她磨牙,怀疑他今天是不是故意找茬,"重点不是我的尖叫,是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到底和我说的快乐有什么关系?" 他无言的看着她,半天才道,"除了杀人,要你便是件快乐的事。" 她额头上顿时滑下无数黑线。 他皱眉了,"我有带给你快感,每次你都求我......"嘴巴被她松开领口的玉爪一掌巴上。 她的脸红得快滴血了,吞咽一下,她艰难的开口:"......我知道我自己的感觉,你不用转述给我听。"忽然好想哭,这难道就是他所谓要给予她的"快乐"?就是大白天的和她在床上嘿咻嘿咻滚来滚去?收回他嘴上的手,捣住额头,"你难道没有别的更好的建议?"艰涩的,她欲哭无泪呻吟。 细眸立刻闪亮起来,炯炯有神的盯住她,"你要和我去杀人?" 她快虚脱了,"我不杀人。" 鲜艳的眸子顿时换上另外一种同样火热的光芒,"好。"短促应道,他麻利的低头张嘴就咬住她的喉咙。 倒抽一口气,她不自觉的仰起脖子,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在他用牙齿去撕咬她的衣服时,她叹息了,抬手抱住他健美的身躯,用柔嫩的掌心去感触那纹路优美强悍的肌理,如同以往一般,自然的顺从了他一点入也不温柔的"给予快乐"。 他拿她当最美味的食物,又咬又舔又吸又吮,仿佛想用她的柔软将自己的硬实抚平似的,强健的身躯野蛮的将她结实的压入床榻里磨蹭,弄得她娇吟连连,双手紧紧的揪住身下的床单,完全无法松懈。 她拧着细眉,无助的任他享受,手的搓捏,嘴的品尝,连身体也不落后的紧密贴住她来回摩擦,快感节节攀升,因为动作过于粗野带来的疼痛也无法避免的拉扯着她的神经。 他比平常还要亢奋的举动叫她快吃不消了。 就快失控的张口叫他轻一些的时候,大脑突然闪过他先前说过的话。 他说:"除了杀人,要你便是件快乐的事。" 急速跳动的心有着哪一处悄悄软了下去,她知道他的骄傲让他说一不二,他说了什么便意味着什么。而他那样的说,就代表着,要她,对这个满脑子只有杀戮的男人而言,就真的是件除了杀人以外的快乐的事。 微微掀开水雾朦胧的银眸,她看着他俊美得几乎是邪魅的面容,慢慢松掉被捏得死紧的床单,颤抖着搭上了他宽阔的肩膀。 她的碰触让他倏然抬眼,惊讶稍微取代了艳瞳里浓浓的情欲。 她知道,这是她在欢爱里第一次主动的碰他。轻喘着,她单手勾住他的颈项,另一只手稍微撑起上半身,她和眸侧脸吻上双菲薄的唇瓣。 血眸里闪过抹错愕,但即刻的,他反受为攻,狂野的将她全部笼罩住。 在他将她分毫不漏的吞噬入腹后,洋洋得意满意无比的变成大黑豹甩着尾巴趴在床上打酣时,她偎依着他,嫣红的缨唇噙着美丽的笑容。 虽然不喜欢和"杀人"来比较,被他啃得渣都不剩也不是她真正想到的。 但她的确得到了快乐。 Ⅳ "走吧。"大清早的,他大老爺丟下兩個字,就把莫名其妙的她拎出了丞相府。   沒帶侍從,沒乘車馬,他昂首走在大路上,渾身散發的暴戾和野蠻的狂妄氣勢嚇倒人群一片片。就算人群洶湧,但他行走的前方永遠會奇跡的自動分開一條大道供應他大老爺闊步行走。   苦了她,追得辛苦,承受著眾人憐憫的眼光也很辛苦。她看得很分明,那些人的眼裏明明寫滿了:她八成是受盡虐待折磨的小丫鬟,可憐啊可憐。   到最後,她不行了,努力跳上前,一把攀住他結實的臂膀。   旁觀的眾人整齊劃一的"喝!"了一聲,這小丫頭不想活了?竟然敢去與凶神惡煞的大老爺有肢體接觸?八成就是被毒打的下場吧?   他也不負眾望的猛的一停,很緩慢很緩慢的轉過那張凶狠得過分的俊顏,血色的眸子細長微眯,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她氣喘籲籲,也顧不上周圍有多少人在看了,巴著他的手臂,細聲道:"大爺,奴婢的腳快斷了。"銀色的美眸眨巴著,看得周圍的人口水都快滴出來了,多可人的一個小丫鬟呀。   他慢吞吞的高高揚起飛揚的劍眉,對著她不變的哀求,再以冷冽銳利的眼光掃向旁邊一圈。   眾人唰的移開目光,誰也不敢和那個可怕的男人對視。但所有人的耳朵都豎得直直的,那個男人怕是要當眾鞭打那個小丫鬟了吧?多可憐,那麼個美的人兒,誰下得去手。   結果他們只聽見冷冷的一聲"哼!"然後可怕的森冷凶惡氣勢一轉,就見那個男人也就任著小丫鬟攀著手臂,步子放緩慢了很多的繼續往前走去。   沒有鞭子,沒有哭嚎,眾人傻傻的呆在原地,開始思索,難道最近的流行的野獸主人和美女丫鬟這出戲嗎?   漸漸的,繁華的街道被甩在腦後,洶湧的人群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山巒溪流高樹野花和碧綠的草地。   挽著他的臂彎,她在他放緩的步伐中,仔細的看著這天地間的一草一木,看著看著,銀色的眸子濕潤了,她偏過頭,將小臉埋入他的肩膀上,輕輕捶了他一下,"謝謝。"   他矗立在草地上,低頭瞧著她的小腦袋,忽然粗魯的伸出另一只大掌,強迫的端起她尖尖小下巴,她濕潤的眸子讓他眉毛一揚,血眸殺意迸發,非常冷酷道:"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毀掉這一切。"   一句話讓她嘴角抽搐,水汪汪的銀眸無言的瞪他,"我這是感動。"   感動?他霸道的擒著她的下巴左右轉動,毀壞的欲望沒有得到滿足,鮮紅的眸子裏是冷然和不滿,"不需要這樣感動,我討厭女人哭。"   ......這頭自大的豹子!她感動的是天與地的浩瀚,和他有關系嗎?抽回手拍掉他的豹爪,她沒好氣道:"有沙子進眼睛了。"用手背擦拭了下眼角。 他似乎不太相信但又勉強接受了她的解釋,抬起頭看向連綿的山,突然道:"我餓了。"   她無語,早上出門前大爺他吃的東西是她的三倍,有這麼快就餓了?他把她扯出來根本就沒給她時間准備任何東西,不要說錢了,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是臨時換的,連件可以去典當換錢的首飾都沒有。就算有帶錢好了,荒郊野嶺的,哪裏有酒樓去買吃的?他打算讓她憑空變出食物來給他?   驀的,他長臂一伸,一把攬住她的細腰。   她驚喘一聲,被迫巴在他強健的身上,俏臉漲得通紅,"你做什麼?"光天化日的,千萬別又是他發神經想給她"快樂"啊!   他大老爺很冷然很狂妄的垂下赤眸瞪她,"我餓了。"   她無法回答,總不能自薦被他抱住的就是一塊大肥肉,可以任他啃噬,填飽肚皮吧?   他也壓根不指望她的回應,腳一點地,矯健的身姿立刻飛躍上天。   她嚇得立刻抱住了他的脖子,腳開始發軟了,這一回,她是真的確定,絕不會再出現上次那樣的"快樂",除非他打算的是把她從半空中扔下去。老天,用飛的代替走路比較省力氣嗎?如果可以,她不介意他變成黑豹,然後騎著他奔跑啦。   對於她的主動攀附,他似乎覺得很有趣,低頭看著她全身顫抖的模樣,薄薄的唇角往上勾起,幾乎是惡意的享受了。   她死死閉著眼,用力圈緊他的脖子,壓根不敢看他帶著她往哪裏飛,之前的所有感動全部飛光光,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一旦當腳上踏到了實地,她要用盡全力的踹他。   可當雙腳在不知多久後重新接觸了大地,她很沒用的挂在他身上,別說要踢他,她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的哆嗦著懸挂著。   他很粗魯的一邊勒著她的纖腰一邊語調無比惡劣道:"你還要抱多久?"   她不爭氣的雙腿顫抖著死死攀著他不放,就算心裏把它的豹尾巴給剁成了十八段,嘴巴上還是得賠笑的,"再一下,再一下下就好了。"可惡,獨角獸落平陽被豹欺,遲早她要報仇的。   他不屑的把腦袋拽拽的扭開去,"我餓了。"支撐著她全身重量的手危險的一晃。   她連忙低叫:"等我能站穩了,馬上做吃的給你!"跌倒的模樣實在太蠢,她豁出去了,一會兒恢複站著的功能後,就算沒有食物,她也會隨便抓起一把青草來逼他吃素。   他低下頭看她,嘴角彎起了抹惡意的笑容,"什麼都做給我吃?"   她忙著凝聚雙腿的力量而無法發現他到底有什麼邪惡的陰謀,雙手抱著他的脖子,她低著頭瞧著自己的腿,連聲回答:"做,你吃什麼我都做。"   他滿意了,乖乖的,原地站著,直到她能夠獨自站好,放開他。   仰起頭,轉動一下被她抱得彎下去太久的脖子,他朝著她彎出個邪惡的冷笑,"你去升火吧,我去捉魚。"   ......捉魚?她慢了一拍的看著他由人形幻化成了黑豹,從攤在地上的衣料中優雅的走出,往面前的溪流而去。   這時她才發現他們正處在一條清流邊上,碧綠的草地長及她腳踝,各種叫不上名的野花燦爛的包圍著她,山群在天邊連綿,天空又寬廣又蔚藍,連絲雲彩也沒有,碧藍得若書籍裏描繪的大海。   好美,美得比先前在郊區看到的景色還要讓人心曠神怡上數分。她仰著頭看著那天,眼眶又濕了,有多久沒能這麼好好的看過天空了?她差不多都忘記了天能夠如此的蔚藍,藍得毫無瑕疵。   撲通一聲,將她遊走的思緒牽回來,看到的是那只矯健的黑豹撲到溪裏面的情景,水花雪白燦爛巨大,然後它在水裏撲騰來撲騰去的好不快樂,黑色的豹子尾巴翹起來,甩來甩去的玩。   銀色的美眸慢慢的眯上,那只豹子是在玩水嗎?它自己說要吃魚,總不可能是要她來捕捉吧?它分配給她的任務是升火,和捉魚無關。才想蔑視那只幼稚的豹子,才猛的張了張嘴,四周環繞一圈,到處都是翠綠的草地,它要她去哪兒找木頭升火啊?   幹笑兩聲,很不幸的想起了她的承諾,再打量一下這不知名的地方,如果她現在背棄承諾的逃跑,下場只有兩個:迷路和餓死。無奈之下,她別無選擇的提起裙擺,隨便往一個方向走去,找木頭去。   周遭一片草地的讓她很哀怨的走了好久,才發現一棵枯死的小樹,連拖帶拽了幾截樹枝下來,力氣已經耗盡,不是她體能差,而是她的職業為文官,不是體力勞動者啊。拖著木頭回到溪流邊,正瞧見那只身形龐大的黑豹懶洋洋的側臥在草地上,用舌頭梳理自己的漆黑發亮的濕漉漉皮毛。   見到她回來,它騰的起了身,鮮紅的眸子瞅著她努力的拖著樹枝靠近,走上前,圍繞著她轉了一圈,長尾巴一彎一彎的,最後豹眼裏似乎閃出嘲笑和憐憫的把腦袋一轉,又蹦回水裏去了。   她沒力氣去抗議它的貪玩,丟下樹枝,先喘口氣再說,才想休息,又被眼前一幕給驚得目瞪口呆。   就見那只原本在玩水的豹子安靜下來,杵在水裏,低下頭專注的看了一下,忽然抬起豹爪往水裏又快又狠的一揮,一條肥大的魚吧唧從水裏飛了出來,砸在她身前的草地上,還翻來翻去的彈跳著。   這......也行?櫻桃小嘴微微張開,她錯愕無比。   啪!又是一條。當十數條大肥魚被拍上草地,她還沒能回神,唯一的念頭是:如果不是她的視力出了問題,那麼就是她一直以來的動物種類認知方面出了問題,它根本不是黑豹,而應該是只捕魚技巧超級熟練的大貓。   當成功捕魚歸來的大豹子得意洋洋踏步上草地時,她使勁揉了揉眼睛,確定看到的是只豹子而不是貓,這才幹笑一聲,看來它趾高氣昂不沒有道理的,比較起一般的豹類來說,會如此純熟逮魚的豹子的確很少見,簡直就是聞所未聞。   鮮豔的眸子看向站著的她,微微眯了一下,閃出很惡劣的眼神,一步又一步的走到她身邊,仰起頭,幾乎到她下巴的豹子腦袋先湊近嗅了嗅她的味道,然後,她發誓,絕對看到了豹子嘴巴咧出的邪惡笑弧。   它要幹什麼?她不解的盯著它瞧。   它的尾巴悠閑的晃了晃,低下頭,撐起雙前爪,弓起腰身,像是在伸懶腰一般,卻猛的搖晃起來。   水花頓時飛濺,劈裏啪啦的,將它身邊的她完完全全的給澆得個透濕。   當將水甩掉,舒服多了的黑豹抬起爪子舔一舔的時候,她捏起了拳頭,渾身顫抖著努力克制住一拳掄下去的可恥沖動。水滴正懸挂在她額頭銀白色的劉海邊緣,身上的衣服也濕了一大半的粘貼在身體上......這只可惡的臭豹!   巨大的黑豹幻化回人形,大刺刺的在她面前走過去,撿起先前遺落的褲子套上,衣服則隨意的拿來擦拭赤裸上半身的水意,邊擦邊不忘冷冷掃她一眼,"不是要生火?"   她咬牙切齒的用力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動作憤怒的先將自己一頭漂亮的銀白長發給系成一束,再蹲下身去,把樹枝架起來。   他走到她身邊也跟著蹲下,古銅色的肌膚還是濡濕的,泛著亮亮的光,十分的結實好看,他挑著劍眉,瞧著她笨拙的動作,半天也架不起樹枝。   "嬌生慣養。"當低沈渾厚的評價響起時,她的臉漲得通紅,想反駁,她是文官,又不是武官,誰會這種野外生存的技能啦?可她又反駁不來,比較起其他人,無論她的生活過得再如何的悲慘,她也的確是金枝玉葉,哪裏會做這些事情。   豔眸掃了眼她扁起嘴的尷尬模樣,他非常施恩道:"火我來升,你去殺魚。"說著,自靴子裏掏出柄匕首給她,自己接過樹枝擺弄。   她忙於逃開過於丟臉的處境,捧著帶著他體溫的沈甸甸的匕首躲到了魚這邊才發現更加是問題,既然她連升火都不會,又怎麼會殺魚?   盯著那些還有余力在草地裏翻騰跳躍的肥魚,她忽然覺得好挫敗,手裏的匕首很重,她要兩個手才拿得動,如果拿一柄匕首都要兩只手,就算她會殺魚又要怎麼殺?用腳踩住殺嗎?   百無一用是書生,她現在體會的格外深刻,明明她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丞相,竟然拿幾條魚沒辦法,她實在是笨啊!低低的叫喚出自己的懊惱,她蹲著身,抱住雙膝,將臉埋到雙臂間,覺得沒辦法見人了。   燃燒的火聲伴隨的沈穩的腳步聲到她身側,強大的存在感杵在她身側,好一會兒,她才聽見他冷淡道:"你到底會做什麼?"   俏麗的小臉通紅,她埋在臂彎裏不肯出來,見鬼了,她可以寫漂亮的書法字,可以利落的處理國家大事,可以和百官周轉得遊刃有余,可她就是不會殺魚,不會殺魚又怎麼了?!   手上的匕首被取走,她悶悶的坐在那裏,等待著被嘲笑。可等待到的是一條烤好的魚,"吃魚你總會吧?"   她偷偷的抬起眼睛瞄他,看見他酷酷的面容上滿是忍耐,依舊很凶煞,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覺得他很英俊。接過魚,小聲的說了句謝謝,她小口小口的啃著,而天色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進入了黃昏。   大片大片的雲不知道從哪裏卷來,在紅褐的天邊盤旋著糾纏著,輝煌又燦爛,若一條條爭紛的巨龍正在翻滾激鬥。   她慢慢吃著魚,怔怔的瞧著那豔的天,瞧著那神奇的雲,又濕了眼兒。天地是如此的浩瀚廣闊,她卻無去無從,身為一粒小小的沙子,明明是可以輕易的從指縫間逃脫的,卻被皇帝牢牢的掌握著,無法爭脫,無法逃逸。   她可以逃到哪兒去呢?天下那麼的大,全都遍布著皇帝的爪牙,就算不顧及被宣入宮的妹妹,她恐怕還沒出京城的大門就被捉回去了。   這一生,她的一家人,都是注定要成為皇帝的玩具了?   苦澀的笑泛起,她垂下長睫,放下魚,失去了胃口,"謝謝你今天帶我出來散心。"她撥弄著腳邊的細草,"我們什麼時候回去?"遊玩了,也吃了魚,她此時的心情很鬱悶,只想回到府裏面去好好把自己藏起來。   一只手霸道的托起她的下巴,硬是讓她對入那雙細美鮮豔的血眸中,語調平淡中透露中不爽,"你說什麼都做給我吃。"   她幹笑,"你也看到了,其實我是騙你的,什麼我也不會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適當時候老實承認自己的錯誤是最正確的選擇。   他很緩慢的挑起劍眉,赤眸裏閃過絲火焰,"你當然會。"   從杵在面前的大腦袋往火堆那邊瞟上一眼,他大爺幾乎吃了大大半的魚,肚子還沒填飽?"你要吃什麼?回府我讓廚子幫你做。"真抱歉哦,她生來就不是當廚師的料子。   聞言,他忽然咧出白森森的利齒,"不用回去了,你現在就能給我吃。"   吃什麼?她滿腦子問號中被猛然撲倒,當大手蠻橫的撕扯著她的衣服時,她才遲鈍的醒悟過來他要吃什麼,頓時,羞澀和惱怒湧上心頭,她一手推拒著他的野獸行為,一手死揪住自己的領口不放,羞惱的輕叫:"我不是食物!"這只臭豹子,就知道他帶她出來不安好心啦!荒郊野外的公然行凶,以後她再也不跟他出來了! 他放肆的吮咬著她的雪頸,含糊道:"你當然是。"   她要尖叫了,努力推著他的臉扯他倒豎得亂七八糟的短發,"別再扯了,你要我裸著身子回去嗎?"這只禽獸,把她的衣服毀了,她怎麼回去?路上不要見人了!   他連停頓都懶得,直接一句話堵死她:"那就裸著回去。"   她無語了,悲慘的烏雲在腦袋上方飄啊飄,他霸道的侵略根本不容許反抗,而她在看到那暈黃中帶著豔麗的紅的天色時,也停止了掙紮。盡管草梗刺刺的讓她不舒服,可她還是抬起了挂著袖子殘骸的雙臂攬上了他的脖子。   在他的耳邊歎息,她閉上眼,心裏的惱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甜蜜,不管他的最終目的是不是吃她,今天的出遊的確讓她在多年的忙碌生活中第一次這麼奢侈的看清楚了天空的蔚藍和草的碧綠,哪怕是如此的短暫。 一眨眼,私混在這個不知名地方的院落也有三天了,她仰躺在草地上,身邊照例是那只懶惰無比的大老爺黑豹。看著藍藍的天,她彎著笑,輕輕道:"我們回去吧。"這樣遠隔塵世是很好,可她會擔心皇帝是否會因為找不到她而刁難妹妹。   那個敏感又自閉的妹妹......   黑豹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將腦袋換了個方向擱在交疊的前爪上繼續睡。   她側過頭瞧它,這三天的相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讓她覺得貼近他,就算他還是會很凶狠的瞪她,她卻不再如以往那般害怕了,她甚至膽子大到會把它的豹子頭扳過來面對她,"哪,我們回去吧。"她笑眯眯的捧著它的大腦袋聲明。   它擰起眉頭,兩粒璀璨的紅寶石眼睛閃著不悅的被打擾森冷的光芒。   她笑得依然很甜美,"走吧,回去的路上,我還想逛逛街,畢竟當丞相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在街道上走過了。"很自然的,她把所想要做的事情告訴了它。   它的眉頭聳得老高,半晌才慢吞吞的不情願的起了身,幻化回人形,杵在她面前不動。   她的臉紅了,尷尬的坐的高度正好對上他赤裸裸的身軀上女性所沒有的天賦,"穿衣服啦!"把臉偏開,她努力催眠自己忘掉正對著自己的那個巨大物體。   他又冷又拽道:"你不是想回去?"   漂亮的小臉暴紅,"我不太贊成裸奔。"她還有羞恥心。   他的聲音低沈中帶著咬牙切齒,"我是要你幫我穿衣服!"   ......感情是她誤會了?他大老爺的意思是,她有求於他,就必須得滿於他的要求,以達到市場上的等價交換的原則?她忙不迭的將散落在一邊的男性衣服撿起,盡可能的忽視掉讓她臉頰火熱的部位,幫他仔細的穿上了衣服。   野獸的狂妄和霸氣就算有著上好衣料的包裹,依舊掩飾不住的彌散著,是如此的囂張啊。她安靜的幫他系上腰帶,再把衣襟整理好。   他低著頭,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的服侍,看著她若玉般纖細的小手幫他打理,忽然抬起大掌,用手背撫過她的粉面,"做什麼臉紅?"語調有點不可思議。   總不能跟他說是她害羞吧?"恩,天氣很熱。"她故意用手扇了扇風,仰起頭看著他,"我們走吧。"鑒於上次的可怕情況,她很主動的先攀住了他的頸項,死閉上眼,然後以著悲壯的語氣道:"回到府裏,你愛吃什麼吃什麼。"反正他也不算很貪心,吃得最多的是她,這個她還是支付得起的。   他顯然對於她的雙手奉上自己很滿意,也就抱著她又飛了一回。   待她克服了腳軟,跟著他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時,她的好心情隨著一步步靠近丞相府而一分分的沈澱下去。遙遠的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在她眼裏就像張牙舞爪的魔鬼,召喚著無法也不能抗拒的她靠近,然後墮落。   垂下長睫,抿出個嘲笑來,其實墮落又如何呢?皇帝要她臣服,她已經臣服,皇帝要她做牛做馬,她也遊刃有余了那麼多年,皇帝現在要的不過是她的身體,她也不是沒和男人睡過,為什麼會這樣的抗拒呢?   無非是一具皮囊罷了,為什麼她會這樣的抵觸呢? 悄悄的,她的手伸出去,碰了碰他垂在身側的大手,溫暖的感覺讓她慌亂而不安的心微微沈靜下來,纖細的手指勾了勾,挂在那只大手上,慢慢的,握住了。   她低垂著頭,不讓任何人看見她自嘲的笑容,是了,她當然會對於皇帝的召見產生厭惡和害怕,一是身為女人的自身保護,二便是她心裏有了人,一旦心裏駐進了那個人,任何其他的碰觸自然是打心裏覺得惡心的。   偏偏心裏的那個人是這樣一個男人啊,無情無義,冷情冷血,又是皇帝殺人戰爭工具,整個人缺點無數,優點完全沒有......她的人生是不是慘上加慘?   街的兩道走過巡邏的官兵,她掃了一眼,下意識的捉緊了他的手,隱藏了三日的恐懼又冒上了心頭,一回到府,等待她的是不是皇帝的使者?要她將自己洗得幹幹淨淨的送去皇宮讓皇帝盡情享用?   或者等待她的是皇帝的暴怒,只因為妹妹的真實性別被發現......這麼多年下來,她看過太多皇帝讓人生不如死的招數了,如果她夠聰明,現在去找條河自殺是最快的方式。   可笑的是,她是連死都死不了的怪物啊。   自我嘲弄中,她發現他的腳步忽然一轉,往路邊的一家酒樓而去,因為她是捉著他的手的,而他並沒有回握,所以不想被甩掉就是趕快跟上去。小步追上,她很納悶的沒心思再去想自己的事,而是看他被店老板熱情的迎接入二樓的雅房。   ......難道店老板賺錢賺瘋了,沒看到他身上惡鬼的殺氣,所以一點也不畏懼?坐入了雅間,她很敬畏的看著老板送茶送菜,而那只惡聲惡氣的豹子甚至還恩恩應了兩聲,盡管是不耐煩,好歹還是回應了。   櫻桃小嘴微的張開,錯愕的合不上,她第一次見到他會理睬她以外的人,難道是奇跡?   顯然不是奇跡,因為老板隨即送上幾本冊子讓他翻看,說明了他們之間應該有著某種關系。   她不想猜測,只是覺得有趣和驚訝,托腮觀看著他鎖著劍眉,一臉不耐煩的隨意翻了翻那小冊子又扔回給了老板,然後把老板直接揮手趕出去,接著開始他的用餐。不由得幹笑,這人,態度無比的惡劣,為什麼還會有人容忍得了他的存在?   皇帝容忍他,是因為他的驚人統兵和戰爭能力。這個酒樓的老板容忍他,大概是因為下屬關系,而她容忍他又是因為什麼呢?   喜歡麼?   喜歡啊......安靜的,她垂下眼,看著面前褐色的茶水。是這樣一種感情讓她可以包容下一頭野獸,視他的殺戮天性為無物,視他的蠻橫霸道為理所當然,更加視他的攻擊野性為正常,一切的一切只因為喜歡。   那他呢?他又是如何容忍她呢?   皇帝容忍她,是因為她的好使好用,還因為想維持著皇恩浩大的假像,最近則多了個看中了她的身體的原因。其他人容忍她,是因為她的官高而且為人誠懇讓人感受不到虛偽。丞相府裏的仆人容忍她是因為她的他們的主子,妹妹容忍她,是因為她是妹妹的姐姐。   而他呢?他又為什麼會容忍著她?   從一開始救了他之後,就算她想再下殺手,他全然不放在眼裏,還找了個免費吃喝的窩賴在了她的臥室,後來呢?他擁有了她的身體,她的臣服,那麼他還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呢?   他又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呢?還是只因為她免費又不會反抗?   抬起銀色的美麗眼眸,她注視著他,這個狂妄自大,冷酷嗜血,不知人世情味,只喜歡殺戮的男人,他的眼裏,是怎樣的一個她呢?   忽然有沖動想問他,他為什麼一直呆在她身邊,他是怎樣看她的,他......覺得她怎麼樣?   正在大吃的他忽然抬起細美的血眸,鮮豔的眼似兩粒完美的紅寶石,濃豔的鮮紅血色欲滴。   黑色的頭發短短的,在頭上亂七八糟的倒豎著,眉毛飛揚跋扈,鼻子直挺傲人,嘴唇菲薄好看,顴骨微高,面頰消瘦。他的身形是高健精壯的,渾身散發著狂野和煞氣,就算他有一張很英俊的面龐,也總是讓人不敢與他對望,遠遠的瞟他一眼,便渾身哆嗦著躲開去了。   這樣一個男人啊......   他那雙細長的紅眸裏是否有她的存在呢?那兩個小小的自己僅僅是倒影,或是還有著別的什麼呢?臉忽然熱了,只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心微的酸了,只因為自己根本沒有那個資格去胡思亂想。   他擰了擰眉,端起一盤青菜給她:"吃。"   她無語的看著他面前的大魚大肉,再看看被擠兌到自己碗前的青菜素食,很緩慢的將已經往右邊看去,想什麼想咧?她在他眼裏的形象已經很明顯了,他是豹子,吃肉,而他不吃的草,由她解決就好了。   忍不住噗嗤笑出來,至少她還是能有點作用嘛。   對於她的笑來得莫名其妙,他只是揚了揚眉毛,繼續低下頭去吃吃吃。   而她心情好了很多的夾起青菜送到嘴巴裏,知道此時的想法很愚蠢,她仍然覺得這青菜比以前吃過的任何都要好吃上百倍。   完了,她墮落了!可為什麼這墮落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妙呢?